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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又到厨房准备明日去绣庄时要带的吃的。
等再回到西屋里,她发现宋居安不在了。也没多想,她拿了件宋居安的旧衣衫到院子里去,想让杜二成夜里睡觉盖在身上。
然而她却看见杜二成手里头拿着根棍子,弯腰趴在洞墙的墙洞上往赵家那边看。
杜若疑惑的走过去,小声问道:“你不睡觉干什么呢?”
“嘘!”杜二成小心翼翼的,晃了晃身子,扎了个马步继续往墙洞那边看。
“小心被人发现把你当成贼抓起来!”杜若道。
杜二成又忽然站直了,与她道:“二姐,我总觉得墙那边有人偷看宋家!他们家有个二傻子总爱在你们家门口晃悠,昨儿吃了我一拳头,叫唤着跑了!”
“是赵进宝吧?你怎么又打人?他娘知道了可饶不了你!”
“我就看他不顺眼!谁不顺眼我打谁!”
“那今儿你和明扬是怎么回事儿?你看他不顺眼?你发狠把人打成那样!”杜若忍不住又斥责他。
“他下手也一点没轻啊,我就看他不顺眼了!下回见了他我还揍他!读书读他娘的狗肚子里了!看着细皮嫩肉斯斯文文的,心里装的都是下作事儿!”提起苏明扬他心里的火又上来了。
“那……他写了什么啊?”杜若很是好奇。
“我本来想跟你说的,可你听了指不定更生气,不说了不说了!二姐你以后见了他躲远点,让二姐夫也别搭理他!”他摆摆手,走到树下坐在藤椅上,将棍子立在一旁。
“你姐夫这件袍子你盖身上,现在夜里头有些凉了。”杜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心里想着哪日去苏家赔个不是。
“二姐,你真变了!”杜二成又强调道,“你也不骂我,也不打我,我都不想走了,在家爹总动不动就让我滚!大成从里头和稀泥!”
“别废话了,赶紧睡吧。”说的好像她想留他一样,在在这儿待了那么久了,也该走了。蔡氏这几日冷脸冷眼的对她,连杜二成的‘甜言蜜语’都不管用了。
她往院门口看了一眼,发现门虚掩着。
宋居安出去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
难不成……又是去找韩良了?她心里思索着,转身回了西屋。
村南头,韩良的家中。
宋居安神色安然的坐在椅子上,接过韩良递过来的一个黄色布条。
“主子,幸好你当时往这布条上抹了墨汁,不然我得一顿好找,树上挂的黄条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韩良道。
当时宋居安‘不小心’碰到砚台,衣裳上溅了几滴墨,在为杜若挂绸条的时候,他将墨水沾在了上面。
宋居安将系在上面的红绳解开,展开布条,一个‘钱’字映入眼帘。
他想知道她写了什么,心里猜想了几个答案,却没想到会是这个……
韩良朝布条上看一眼,憋不住咧嘴笑出声来,又站直了身子,道:“主子,她心里头果然只想着赚钱!”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庆幸不是别的男人的名字……
宋居安盯着那个‘钱’字,将布条缓缓搁到桌子上,神色轻松两分,唇角含笑,似乎心情更为愉悦了。
韩良想了想又道:“也不是没有细作、奸细投诚的……她没伤害主子的意思,反倒是一门心思的赚钱,不辞辛劳,依我看……留下她……也未尝不是不可!”
“你觉得她对杜二成如何?”宋居安反问。
“属下看她与杜二成确实亲如姐弟。”
“以前杜氏撒泼耍疯,满口胡言,和她娘家人相处也总是争吵不断。”每次去杜家,杜家人都闹的他脑仁疼。
“那……她现在挺好的,既讲道理,又识大体,还肯吃苦,对主子您也挺好的……既然那么多机会摆在眼前她都不肯杀了你,可见她对您也不是没有情意的……”韩良认真的推测着,一点点回忆‘她’所做的一切。
宋居安眸中笑意更甚,修长的手指覆在扶手上轻弹。
月光安安静静的从门口慷慨的洒进来,映着他玉面华光,清贵出尘。
他抬起头迎上银辉皎月,只觉得今晚的月亮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第二日。
杜若临出门前站在兔笼前好一会儿,思索着要不要将这两只兔子给孟修文带过去。
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养小动物,还是去了问问明瑟比较好。若是喜欢,她过两日再给拿去。
宋居安见她站在那儿,似有不舍,走上前道:“不用惦记它们,我会喂它们吃东西的。”
“哦……好……”
她提着东西准备踏出门,又听他道:“路上小心,早些回来。”
“好……”她回头不解的看他一眼,很是忐忑的出了门。
宋居安这两日有些不对劲儿。
总觉得他在酝酿什么,令她心生不安。
去绣庄的时候,杜若心里思索着纵横书店的黄老板会不会答应与她合作。那日她在书斋说的话,足以说动他吗?若是那日她打扮成男人的样子会不会好一些?
到了绣庄,将信给明瑟后,她又问明瑟孟修文喜不喜欢兔子。
“小少爷是喜欢的,可主子不让他养。”明瑟笑道,“小少爷虽然脾气软,但一旦认定了某样东西,执拗的很,若失去了就会非常伤心,先前他养过一只猫,可那只猫有一天跑了再也没回来,他每日哭,怎么也哄不好,打那以后主子就再也不让他养任何东西了。”
杜若点点头,“那还是不养了吧。”他心底那样的善良单纯。
“明瑟觉得杜娘子可以给小少爷带点别的玩意儿让他开心。”
“好,那我回头想想。”
在善工楼里做工的时候,杜若心里头还在想着书斋合作的事儿。
不过很快她脑子里的这些想法就被挤走了,填进了各种各样的琐事儿,冯宁一直在她身旁说个不停,似乎有说不尽的苦楚。
郑大娘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的,没那么频繁的走动了,松懈许多,也给了冯宁喋喋不休的机会。
“自从嫁到赵家,我受尽了白眼折磨,肚子又不争气,没能给赵家续后,老天爷这样作弄我……”冯宁抹泪道。
“即便是将来真的有了孩子,夫不好,子不孝,不还是要受罪?顺其自然吧,这也是不能强求的事。”杜若劝她道。
“我害怕……万一以后没有子女倚仗,我该如何是好,杜若,你与我一样命苦,就不怕被休么?万一哪天真的被休妻,娘家也容不下,可怎么是好?”冯宁哭哭啼啼的道。
“被休么?这是该庆幸的事儿,不过若真的无处可依,也算不得好事。”杜若语气略有些严肃,想了想又道:“你若是真的过不下去了,不如离开赵家,在绣庄附近租个住处,赚了银子自己花,或许过的更苦一些,但也总比整日受欺负强。”
冯宁惊讶的看她一眼,慌忙摇头:“你自己都做不来,你还想把我往火坑里推!”
杜若听她这样说,只好闭了嘴。
“被我说中了吧?你们这种人就是嘴上说说。”冯宁语气中带着怨气。
杜若低头仔细检查一柄绯色宫扇也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冯宁又道:“我得尽快怀个孩子,到时我相公就不会打骂我了,婆婆也自然会对我好。”
“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早点怀上?”冯宁问她。
杜若摇头。
“你相公床上对你如何?他总是很粗暴……”冯宁低声说道。
杜若震惊的看她一眼,以为自己听错了,连这种事儿都要交流的么??
“冯宁。”杜若及其认真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将手中的活儿放下来,看着她道:“你手那么巧,做活又那么细致,在绣庄做工赚的钱足以养活你自己了,根本用不着靠男人生活,这样伤心更是不值得。”
“你呢……你还不是一样?”
“我……我跟你说实话,我已经做好了打算,等再过两三个月,我赚到足够的银子,就会离开这儿了,自打我嫁到宋家,我相公根本没碰过我,我怎么会生的出孩子?我也没打算要什么孩子当拖油瓶,我劝你的这些,正是我在做的,若是以后我能立足,让你跟着我走也未尝不可,你千万别再抱怨了。”
冯宁不敢相信的望着她,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好了,郑大娘过来了,快做活吧!”杜若小声道。
郑大娘手中拿着一把尺子背着手缓缓朝前走,目光锐利的扫向两边。
一时间所有窃窃私语的女工都安静了下来,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等郑大娘经过杜若与冯宁身边的时候,冯宁忽然捂住肚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一脸难受的道:“郑大娘,我肚子痛,许是打家里来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了,想去茅房!”
杜若担心的看着她,怎么突然就疼起来了?
郑大娘狐疑的打量她一眼,见她咬着嘴唇,紧蹙着眉头,唯唯诺诺的,没好脸的挥了挥尺子:“去吧去吧!快去快回,不许偷懒!”
冯宁‘哎’了一声,微微弯了腰,急匆匆走出善工楼。
等出来以后,她神色恢复平静,谨慎的朝周围望了一眼,抬脚朝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一边走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