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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又低头啜了一口茶,把杯子放下来,拿绢子拭了下唇角,才将视线落在了蔡氏宋金花她们身上。
“方清,小管,还不快将老夫人扶起来!没一点眼力劲儿!”杜若一拍桌子严厉斥责道。
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李方清和小管连忙上前弯腰扶人,蔡氏惊愕的望着杜若,本来她还想在地上继续坐一会儿讨个说法,眼下慌了神儿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搀扶着坐在椅子上了。
宋金花责怪的话还未说出口,也被杜若忽如其来的怒火一下子震回去了。
“快请坐!请坐!”李方清又请宋金花和宋银花坐下来。
秦蕊此时站在杜若的身后,从进门就开始默默地的打量着蔡氏她们,眸中带着盈盈笑意。
见三人坐下,她收回视线,叹一口气,弯腰在杜若耳边小声道:“你真的要这么做么?那些话一旦说出,你和宋居安可真没什么挽回的余地了!”
杜若目光落在地上,嘴角想扬起一抹笑,却没能笑出来。
她伸出手去够旁边刚放下的茶杯,没控制好力度差点将茶杯撞倒,秦蕊连忙扶住了递到她手里。
杜若又低下头喝了一口茶,尽量收起其它不合时宜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嚣张跋扈且不讲理。
“倘若真心喜欢一个人,这些都不是问题,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又如何?”秦蕊又迅速劝她道。
“一直牵牵扯扯的也不太好,早点了断,大家各自向前,日子久了总会忘掉的。”杜若低声回答她,心里头也一瞬间坚定了下来,接着放下手中杯子看向对面坐着的三人,嘴角带了轻蔑的笑:“娘,大姐,二姐,你们怎么来了?”
“如兰!方才有个女人推了娘一把!”宋金花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比杜若方才拍的那一下子还要响,“你做什么吃的,到现在才来?!娘万一有个好歹,你怎么和居安交代?!”
她势必要将杜若的气头压过去!
“这不是好好的嘛?做什么大惊小怪的!”杜若轻笑一声,满脸不在乎,又嫌弃的打量着她们道:“安郎好歹在衙门做事,你们出门能不能穿的光鲜点?来这儿净给我丢脸!”
蔡氏嘴唇青紫,气的哆嗦着望着杜若,手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宋金花吃惊的望着她,尖细的嗓音立刻拉了上去:“贱蹄子!几日不见翅膀硬了是吧?敢这样跟我和娘说话!”
杜若嗤笑一声,悠悠然靠在了椅子上,摇了摇头,道:“安郎有没有跟你们说过要变卖宅院的事儿?”
“说过,如兰你问这个做什么?”一直没说话的宋银花开口问道,对于杜若的转变她有些发懵。
“说过就对了!”杜若笑了一声,又拿了宫扇轻轻的摇。
“我呢,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开这铺子亏了不少银子,债主天天来要账,可急死我了!听安郎说乌大人临走前留给他几处宅院,前些天我就让他赶紧卖掉换了银子填这大窟窿,也不知道他找着买家没有?”
听了她的话,蔡氏,宋金花,宋银花又张大了嘴,显露出震惊之色。
“你、你说什么?!”宋金花紧张的声音都变了。
“卖宅院的事儿他难道没跟你们说实话?怕是不敢说吧,你们即便是问他,他估摸着也拿别的理由搪塞过去。”
“还有,眼下咱们家一共五处宅院,我想了想,留下一处我和安郎住就够了,大姐和二姐你们还是回乡下吧,在乡下种地有什么不好?娘你在城里待不习惯,和爹也回去吧,和王婆她们闲着没事儿唠唠嗑心里也舒坦!”
“对了,前不久我生了一场病,郎中瞧过说我身子不好,以后怕是生不出孩子了,宋家没后也不要紧吧?”
“我不喜欢回乡下住,以后和安郎也不怎么回去,你们也别挂念,想我们了托人带个话就成了!”
“你们瞧我身上穿的,从头到脚百十两银子!几天不做身新衣裳我就浑身难受,我穿这么好看,安郎看着也喜欢!”
“别光听我说,大家快喝茶!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贵着呢!”
杜若终于把话说完了,笑着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润润嗓子。
蔡氏和宋金花她们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秦蕊站在杜若身后不由得叹了两口气。
接着,蔡氏的身子忽然摇晃了一下,似是有些眩晕,又‘哇’的一下哭出声来,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呜呜咽咽。
“娘!娘你怎么了?!”宋银花立刻走过去为她拍打顺气。
宋金花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全部往头顶涌去,脑子一阵阵的抽筋,手抖个不停,她撑着桌子站起来快步朝杜若走去。
李方清和小管立刻将她拦住了。
“你这个贱人!你怎么不去死!”她身子被人架着,双手只好朝前不住的又刨又扒,在空中划拉着,人方才还好好的此刻像是疯了一样。
杜若一脸无辜,扭头看向其他人:“这、这是怎么了?”她摸了摸胸口装作害怕的样子,“我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呀?”
“杜如兰!你全家不得好死!你妄想!”
“我要杀了你!”
“我杀了你!你这个贱女人!”
宋金花平日里什么话都说的出来,骂人的话更是花样百出,此时愣是气的来来回回的吼着一句话。
宝华裳的门关了,里头哭声、喊声、尖叫声持续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从天亮到天黑,似乎一转眼就过去了,又似乎很漫长,漫长的如同让人在油锅里煎熬着。
上弦月斜挂在天上,苍空像是遮了一层雾,院子里静悄悄的,街对面春风阁的嬉闹声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秦蕊倚在门上,手中拿着个小算盘,纤长的手指在上头拨了几下,又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她转身进了屋,走到床边,掀开蒙在床上那人身上的被子,看着趴在床上的人道:“起来吃饭了!你真会自讨苦吃!”
见她趴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她又接着道:“你既然已经说了做了,又这样伤心做什么?我劝你你也不听,这下可好了,今后,今后你们没法……”
她又不忍说下去了。
安静了一会儿,她又道:“你都快躺床上一天了,外面天都黑了,不管怎么说先起来吃点东西吧,我以为你有多洒脱!哎!哪像我,喜欢一个人,就死皮赖脸的跟着,想尽一切办法叫他喜欢我。”
又过了一会儿,见杜若还在趴在那闷声不吭,秦蕊只好走到另一边桌子前坐下来,望着桌上的油灯发呆。
“其实我也挺可怜的,他终究是不喜欢我……”她用针挑着油灯灯芯喃喃自语道。
……
之前杜若叫人给锦芳斋虞少棠送去的请帖,在杜若以为他那边不会给回应之后,没想到虞少棠叫人送来了回帖。
酒楼是早就订下了的,就在十里香,远近有名。
自从那日宝华裳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之后的几天都十分的平静,宋家那边再没人过来了。
生意照样做着,杜若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如同往日一样忙碌着。
秦蕊也每日蒙着面纱帮点小忙,不过她时不时的出门,去了沽南镇好几趟,有时候比杜若还要忙。
杜若也不多打听她在干什么。
今日是宴请虞少棠的日子,杜若一大早起来准备好带的东西,叫秦蕊也跟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