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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心道,大概是人们日子过的滋润舒爽了,刻坊刻印贩卖了各种各样的小说画册本子,有点到了满天飘的程度,供大家消遣娱乐,连《郑滨传》这样的淫书也有大把人看。
朝廷宫里的事儿,不止是那些做官的人在看,百姓们也在仰头观望,虽然他们的观望没一点用,连热闹都看的不明不白的,纯属瞎操心。
但萧暝这样的人一倒台,那可真是平地里的一声惊雷,不止这京城,也不止大楚,连带着周围几个邻国的地面也要有些颤动,但凡有一张嘴的人,都想说上两句,所以谣言和假象才传的这样快。
她脑子里想的很清楚,想要粉碎谣言,不能光靠人口相传,还要来点实际的。比如说给‘郑滨’来一套正面的宣传,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书上的记载、利用上头的态度加以反转、对与郑滨敌对一方加以贬损。
这样的套路她在开宝华裳的时候小小施展过,虽然没用全。
只不过这事儿要等待时机,最好在坐上龙椅的掌权者交替之际捆绑在一起,才有更大的议论度。
走了没多远,杜若又转身回到那家书斋,挑了几个其它的话本,想参参考别人如何写的。
看了一会儿,她对一个伙计道:“我想见见你们老板,跟他谈一笔大生意。”
那伙计上下飞快的打量她一眼,迟疑着问道:“什么样的生意?”可不是谁都能轻易见到老板的。
“赚钱的生意,稳赚不亏,现在这书铺里人少,还请引见!”杜若恭敬的对他行了一礼。
那伙计只好道:“你先等着!”说完跑去找老板了。
等了一会儿,那伙计出来了,叫她进去说话。
杜若拿着几本书跟着他走进一个房间,看到一个须发花白的人在里面坐着品茶,见了她,有些不悦,“听说你要和我们书斋做生意?”那人问,态度明显的轻视,一个女人而已。
“嗯。”杜若向他点点头,坐了下来,等那伙计走了,遂笑着道:“自打前丞相萧暝获罪死了以后,这京都上头的天风云变幻,恐怕过不了多久又要变天了,在做咱们这些生意的人眼中,这等事情大有文章可写,您觉得呢?”
听了她的话,老板微微一笑,放下手中杯子,“大家各写自己的,谁也碍不着谁!”
“话虽如此,可要写的真,写的实,卖的才好。不知老板认为……”她停顿一下,接着道:“认为那几位皇子之中,谁会登上帝位呢?”
她话音刚落,那老人立刻变了脸色,严肃起身:“这位客人请离开吧,这等事情不是我这等小民可妄谈的!”
杜若坐着不动,笑了笑,接着对他道:“我随口一问,这儿只有我们俩人,我来找老板您要说的是前丞相萧暝之事,并不涉及其它。”
“萧暝三年前已死,恐怕早已白骨成灰了,他专权自恣,死有余辜,世人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真面目!”书斋老板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仍旧站着等她离开。
杜若厚着脸皮依旧坐在那儿,笑道:“极有可能那张‘真面目’被人涂改,还请老板听我几句,再作结论,请坐!”
那老者又仔细打量她一眼,见她气定神闲,闲谈说笑一般,对她的的看法有些改观。
那伙计领她进来后就出去了,门也关上了,此时屋里就他们俩人,杜若也不担心话被人听了话,接着道:“您也知道,这你来我往,你争我斗的,不到最后,谁也猜不出谁是胜者。可您想想,萧暝当初和二皇子友情甚笃,犹如子期之于伯牙,虽说传闻二皇子的死与萧暝有关。五皇子又和二皇子关系亲近,向来是好人成群,坏人也扎堆,若是这位胜了,那过去的事情恐怕会有所改写。”
那老者望着她的目光中带着点探究与深意,“难不成您知道什么真相?”
“确实知道一些。”杜若眼珠子一转,又道:“即便我说了什么胡话,出了这个门可是不认的,我背后若是无人,也不会接触到什么真相,您做生意也别自找麻烦。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她举起一把手指晃了晃,“若是这位赢了,那萧暝如何入狱的,又是如何死的,还有他以往做的那些事,细枝末节披露出来刻印成书,肯定能大赚一把,老板觉得呢?”
“若是输了呢?我又怎能知道你不是在胡诌呢?”他问。
“输赢这些事目前还不好争辩。即便是胡诌,也要胡诌的好才有人看,这原稿我来写,写了送过来交由书斋的人加以修整并润色。等到了日落日升之时,出书售卖。毕竟比起来那些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传闻,大家更迫切想知道真相。”杜若道。
他捋着胡子,面色显得更加严肃了,努力的思考着什么,“您是萧暝什么人?”
“一个与他有过接触的人。”
“可行,不过咱们签个保密合同吧!若是另一位赢了,那稿子都变作废纸了,谁来承担损失?”他毕竟是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什么人都见过,也经历了不少事情。
她开门见山,他也不想太多废话。这事讲究时机,她三言两语说的也清楚。
“这点损失,您还看在眼里?”杜若笑道,“我也正想和您说签个合同,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您别对我的身份太过好奇,有时候好奇心会害死猫的。大家也都是为了赚钱,不然谁会白费力气为一个死人说话?”
真相是要揭开的,不过银子嘛,能趁机赚一笔,也是要赚的。
倘若她一分钱也不要,这老板心中也会犯嘀咕,会怕的。
“您想如何分账?”老板问她。
“五五分。”杜若道。
他摇头,“不成,七三,我七你三。”
杜若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也摇头:“即便是五五分,我也亏了。您想,有人不惜重金建造赏月台,若是没天上那个月亮,下面垒砌那么多砖头有什么用?我写的原稿就是那个月亮。何况……我还会提供一份萧暝亲笔手稿。”
老者吃了一惊,迷惑不解的看着她,想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
“咱们签合同吧?”杜若问他。
他略有迟疑,接着起身拟写合同。
出了书斋,杜若身上揣了一份儿合同。
大概是商人本性吧,严格来说她也不算什么商人,但一干什么事儿总想到赚钱上头,况且以前推销又拉人合作,嘴皮子也练出来了,与人商议合作之事也丝毫不怯。离开宝华裳这么久,也不知道丰陵那边如何了,她在这边赚钱弥补弥补,以后回去也能过的更好点。
又四处转了转,杜若才意犹未尽的回了家。
门口的守卫见她回来,一边关门一边小声提醒她:“夫人,大人回来发了很大的火!”
今日怎么回来这样早?!杜若立刻支棱起耳朵,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的走到房门口。
她趴在门口探头瞧了瞧,没看到宋居安的人影,“夫君?夫君?”试着喊了两声,也没人应她。
她站直了身子朝院子里望了望,心道,她有什么可怕的?凭什么不让她出去?大白天的外头也太平的很!
于是她故作平静的走了进去,转头看到宋居安在里间椅子上坐着,手中拿着书正在看,阿琪和阿瑞低着头站在他面前一声不吭。
“我回来了。”她语气轻松的对他道。
阿琪和阿瑞抬头往她这边望了望。
“我有点渴了,安郎你喝不喝水?”她为自己倒了杯水,顺便问他。
喝了水,她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手上的书称赞道:“真是本好书,回头你给我讲讲上面写的什么呀。”
他神情淡淡的,薄唇抿着,翻了一页书,仍旧没有吭声,连眼神儿都没给她一个,端的是稳得住气。
她站在一旁撩起他一缕墨发,又放下来,又瞥了一眼他的神色,朝另一边走去。
“夫人,有人寄了书信过来。”阿瑞小声对她道。
杜若听了十分高兴,连忙在屋子里找,桌子、书架、抽屉、柜子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找到,她回身看向宋居安:“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他还是不搭理她。
“拿出来给我看看啊,我想家想疯了!”杜若捧着自己的脸,颇有些无奈。
吃饭的时候,俩人相对坐着,杜若殷勤的为他夹了几筷子菜,又道:“都是你喜欢吃的!”
他仍旧是不说话,就那样冷着她。
杜若赌气放下筷子,望着他,“你不开口说话我不吃了!”
“你出去做什么了?”他抬眼不悦的问道。
“昨夜你说我胖了,我出去走走!”
“……有正门你不走,非要爬墙?”
“正门你也不让走啊……信呢?快拿来给我看看,谁写的信?”杜若伸出手,有些迫不及待。
宋居安将信从身上拿出来递给她。
杜若慌忙拆开拿出信纸看了一遍,是李方清寄来的。
他信上说宝华裳生意和原来一样,铺子里一切都好,绣坊也没事,就是没单子。杜家人得知她在城里做了生意,跑去找了她几趟,李方清都给挡回去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小管前一阵子突然离开了。在走之前他拿了铺子里不少东西,损失点银子,还连带着偷了她的一摞画稿,卖给了锦芳斋。李方清推测说他大概是找他姐姐去了。
杜若看完了信,叹了两口气,递给宋居安。
“我就知道他心里头放不下……”她既可怜小管,又心里头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