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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快到中午的时候咱们得赶紧回去,大人兴许要回来接你,今日本来打算带夫人你一起进宫参宴的,你醒的迟。”娄息左顾右而言它。
“我不想去宫里。”杜若道,她又叹了口气,“这事过了,安郎也没一点要走的意思……”
娄息站在一旁也不再说话。
“我得想个法子……”她撑着头喃喃道。
不多时,下面大街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杜若连忙站起身将窗户推开朝下面看,左右两边的窗户也同时被人从里面推开,还有对面街上的,大家都挤在窗户上朝下面望去。下面两边挤挤嚷嚷的人们更是兴奋,一个个掂着脚尖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翘首以待。
娄息大笑着指着对面叫杜若看,对面的房顶上还盘腿坐着一排人,旁边的树杈上也挂了七八个人,甚至还有女人小孩儿。
人们都听闻今年的新科状元面如冠玉,英俊秀雅,是一个美男子,便全都趁着此次游街跑来观看。据说榜眼和探花也是有才有貌,板板正正,皇上在殿试上点名时看了也高兴的很。
两列官兵开道,马上的人渐渐离得近了。
最前面那匹马上坐的男子身着青白锦衫,脖子里挂了大红的绸缎红球,正垂在胸前,他手执着缰绳,坐姿端方,脊背挺直,面容光洁白皙,柔和且自若,芝兰玉树般的人物。
和杜若脑子里的苏明扬一样,似乎看上去更稳重清明了些。
“苏状元!”
“苏状元!”
“苏状元!”
楼上楼下所有的人都在招手大喊,激动不已。
杜若也趴在窗户上跟着喊了几声:“啊!啊!苏状元!苏状元!”
娄息看着她一脸懵。
“当年宋大人考取状元游街时也是如此景象。”娄息感慨道。
杜若低头看着下面缓缓经过的游街队伍,心中有一丝怅惘划过。宋居安的事情她也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他最风光无两的时候她也不曾亲眼见过。
这时不知是谁从楼上扔了一个红绣球下去,正砸在了骑在马上的苏明扬的肩上,那绣球砸到他又弹开了去,滚落在地上。
苏明扬仰头朝绣球飞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笑,看向前方继续前行。
看到这幕景象,所有人瞬间又打了鸡血似的大喊起来,若不是官兵拦着就要扑上去叫他签名似的。
杜若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谁这样大胆敢当街调戏状元郎!笑着笑着她又严肃的扭头问娄息:“当年宋状元也被人用绣球砸过?”
娄息摸了摸鼻子,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等游街结束杜若回到府中,又等宋居安从宫里回来已经到了晚上了。
见他回来,杜若上前与他道:“状元郎有皇上赐住的府宅,我这回也知道明扬住在哪了,明日我去看他。”
“不许。”
“理由呢?”
“我官职远大于他,他自然得亲自上门拜见。明扬也算是我门生,你又是他师母,哪有你去看他的道理?”
杜若无话可说。
人一旦有了身份地位,就要注重各种礼仪尊卑,不像在乡下想怎么串门就怎么串门,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
三日后,杜若听到宫里传来消息,皇上下旨为新科状元赐了婚,苏明扬的未来岳丈是掌管刑狱的京官傅理合傅大人,他的一个独生女名叫傅瑶,人清新单纯,知书达理,长得出水芙蓉一般。
人们议论纷纷,如此盛眷恩宠旁人是羡慕也羡慕不来的,不知祖上积了几辈子福气,做了傅理合的东床快婿,苏明扬将来必定不愁升官。苏家这一回说不定要举家迁到京都来了,真是光宗耀祖!
杜若很为他高兴,心里也仿佛放下了一块负重许久的石头。
下午宋居安被人请去了,她闲着无事,便拿了几本书,一沓子白纸、笔墨,叫了几个下人,坐在园子里计划一件事。
从京都到丰陵,沿途各地风土人情,许多山水美景,来时匆匆,回去的时候就不必着急忙慌了,有的是时间消磨糟蹋,毕竟她耐性已经练出来了,路上不差那几天。
杜若对路途中经过哪些地方不太熟悉,翻翻书,写写画画,再问问几个下人,方便她做旅游攻略。只要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好看的,她便做上标记。
对于那本《大雍秘事》,她心中憋闷了许多天,偶尔想起时也是心惊胆跳,但终究没有问宋居安是真是假。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改朝换代或是朝中大事突发,不乏像他这样的人物出现并在权利的激流中斡旋掣肘,是好是坏,要看站在哪个立场评判。
况且,他自身受苦颇多,又不停受人逼迫追杀,没做错什么。
只要远离这京都,她将来哪天想起来的时候,或许已经平静看待了。
正在杜若查找金州有什么风俗值得注意的时候,下人来报说苏状元来了。
杜若连忙吩咐人迎他进来,又叫人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泡茶待客。
见到故人,杜若只觉得亲切又开心,苏明扬也望着她笑,先是喊了她一声姐,自觉不对,又慌忙改口叫了声‘师母’。
“你们下去吧!”杜若对站在一旁的下人道。
等那几个下人走了,她笑着用略带抱怨的语气道:“你别叫我师母,还是叫我姐吧,方才你那声‘师母’一脱口我恍然觉得自己老了几十岁!咱们本来也没差几岁!”
“不知你和先生在京都过的如何?身子可好了?”苏明扬坐下后问。
“好了,早就好了,得知我生病,你们必定很是为我担心。”杜若又叫他喝茶。
“听二成说你年前便卧病在床,年后依旧不见好转,确实令人担心。”苏明扬神色郑重了些。
杜若向他讲了这大半年来的大体状况,又问了他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问候了他的父母,东说西说,仿佛有讲不完的话。
说了大半天,犹如朋友一般,即便分离这么久,也没一点隔阂生分,又仿佛回到了许久以前他跟她相处的情形。
杜若逐渐放了心,心想,他大概是放下了。
“听你先生说皇上为你赐了婚,先向你道一声恭喜了!可这喜酒还要过一个月才能喝上,我正打算回丰陵,恐怕等不到那时候了,明日我先叫人送一份儿贺礼到你府上去。”杜若道。
“先生也要回去么?”苏明扬有些讶异。
“兴许回,也兴许不回,看他怎么想吧。”她若是先走,宋居安会惦记她也后脚跟着回去么?这事儿说不准,不过她打算这么做。
“不知那傅小姐品貌如何?你可喜欢?”杜若又笑着问。
他望着她微微一笑,垂下眼眸,顿了顿,才复又看向她道:“我和她见过一面,她品行端正,相貌也姣好,心思单纯,不会骗我。”
杜若愣了一下,见苏明扬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紫棠色荷包,荷包上面绣着几丛兰花,看着有些眼熟。
他仔细望着荷包,将它递到她面前,声音沉下去许多,“姐,这是你给我的,我身上一直带着。”
杜若尴尬的接过去,杜二成告诉她苏明扬喜欢她,这次再见,她以为都过去了,她就当做不知道,可眼下他忽然说这些做什么?
“我记起来了,当时做了三只,我把你的弄丢了,就给了你一个。”她面上带笑,装作若无其事,“做这荷包用的布料和线都是好的,这上面绣的花儿,针脚短,又整齐平整,不容易勾丝起毛,做工端的是好,你还能再用上一阵儿。等你娶了妻子,叫她再给你做上几个,这个就扔了吧!”
苏明扬双手放在桌子上,目光盯着那只荷包,听了她的话,他看向她的眼睛,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说道:“姐,你不必装作不知道,我喜欢你……一个男子贴身带着一个女子给他的东西,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杜若愕然的看着他,又尴尬的无以复加。
她没想到明扬会这么说了出来。
“我想叫你知道,正好先生也不在,如果现在不说,或许以后没机会了。”他神色平静,只是眼神幽暗的叫人读不懂,“其实皇上赐我的这门亲事,也要感谢先生,他为我操心物色了不少个名门闺秀,且都是朝中重臣的女儿,叫我挑选的,我便选了傅小姐。先生又请皇上为我赐婚。”
杜若听了依旧惊讶,宋居安回来从没和她说过这事,即便这也不是什么闲杂事,但他怎么提也没提过?
“你先生也是为你着想,心中一直挂念你的。”杜若绞着手中绢子道。
等宋居安回来,她一定得好好问问他。
“我知道。”苏明扬点头,神色又变了变,接着道:“那时……我问你会不会再回宋家,你口口声声说不回了,可你还是回了。”
“明扬,你不必这样,我一直将你当我弟弟看待,和二成一样。”杜若很是歉疚的说道。
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片刻的沉默过后,他转了话题,问道:“来京都后,我听不少人私下议论,说先生就是三年前被贬官流放的前丞相萧暝,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