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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不高兴?”杜衡问道。
江辞摇了摇头,咧嘴一笑,道:“我有什么不高兴的,高兴得很。”
“那你刚才?”
“我刚才来找你,但你不在,我腿又不方便,懒得来来回回走动,就随便找了个地坐着等你。”江辞看了眼杜衡,见杜衡还是一脸不信的样子,又补充道:“等你等得有些久了,就忍不住睡了过去,刚刚才转醒的。”
“真的?”杜衡微微挑眉。
“自然是真的。”江辞笑了,“我没事骗你作甚。”
“好吧。”杜衡信了她的话,“你来找我做什么?莫不是想我了?”杜衡勾起嘴角,坏坏一笑。
江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说对了,可不是每时每刻都想着你嘛。”
听见江辞的回答,杜衡心头竟没来由一阵窃喜,“想我做什么?”杜衡眉梢微微舞动。
江辞自怀中取出书册,一把塞到杜衡手中,道:“给你的。”
“给我?”杜衡疑惑接过,正欲打开来看,却蓦然瞥见那硕大醒目的三个字——西厢记!
“你特意给我买的?!”杜衡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不可思议。
“不然呢。”
杜衡一激动,一把拉过江辞,抱着她,兴奋地拍拍她的背,本就虚弱的江辞现在更是受不住了,憋红着脸,咳了几声,一口老血差点就要喷涌而出了。
杜衡这才惊觉不妥,赶忙放开江辞,替她顺了顺气,“不好意思啊,太激动了些。”
“你差点就要‘谋财害命’了。”江辞嗔道。
杜衡禁不住笑了出来,轻轻碰了碰江辞的臂膀,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
“我的好你只有深入探索了才能发现。”江辞昂了昂头,面上浮有几分傲娇之色。
“是吗?”杜衡顿了顿,转过头来看了眼江辞,“问你个问题。”
“什么?”江辞转过头来,同杜衡对上了眼,“你问。”
杜衡看着江辞,正色道:“你如今年方几何?”
江辞挑眉,“你想听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自然是真实的。”
“真实的啊……”江辞转过头,看了看天边,喃喃道:“我今年刚好十七了。”说着,江辞面上不禁一臊,以她真实的年龄来说,杜衡都该称她声“姑奶奶”了,如今却当着他的面撒这等谎,着实该打。
不曾想还未等到“倚老卖老”的年龄,倒是率先装起了嫩。
江辞苦笑着摇了摇头。
“十七啊……那还有三年,你就该离府了。”杜衡一样望着天边。
“离府?”
“对啊,一般到了规定的年龄你就可以离开王府了,不过这得看你个人意愿,像那老管家他就在王府待了一辈子,还有些是到了年龄立即就离府的。”
杜衡转过头来看着江辞,问道:“你是如何想的?”
三年吗?
她可等不了那么久。
再说了,她若真想离去,叫张渊随意施个法,她就可以离去了,何须这么麻烦。
江辞笑道:“若真到了那个年纪,那就离府,随便找个男人嫁了,然后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
这好像是大多古代女子都有的想法吧,这样说准是没错的。
杜衡怔了怔,忽而笑了,道:“这么随意的吗?”
江辞两手拖着腮,“这才是我梦想中的生活,平平谈谈,细水长流。”
“看来,我同你不太一样呢……”杜衡语气有些哀伤。
“话说,你也该十八了吧,离了府,你打算做些什么?”江辞又道。
杜衡笑了笑,道:“我若想离府,随时都可以。不过……”杜衡看了眼江辞,又笑了笑,道:“若是真离了王府,我想浪迹天涯。我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
杜衡看着江辞,眼神温热,目光灼灼,一如当初柳岸河畔前那般。
江辞微惊,微微偏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道:“我还记得你说过,你想一个人浪迹天涯呢。”
“是啊。”杜衡转过头,轻轻一笑,又道:“我一向不喜欢那些太过平淡的生活,总觉得凭自己一个人也能闯出一番名堂,将这江湖搅得腥风血雨,可未曾想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杜衡叹笑了摇了摇头。
江辞看着杜衡。
好似又提及他的伤心事了。
她也大概知晓一些他的过往,虽然不多,但江辞也知道,他的内心总是哀伤大于欢欣的。
可能爱看这些过于悲伤的话本也是为了缓解过往的悲伤吧,所谓的“以毒攻毒”……
江辞轻叹。
话题得就此打住了,她连自己都慰怀不了,更别说旁人了。本身她现在便是满心愁苦的,若是再将自身的苦闷传给他人,岂不是又“罪上加罪,毒上加毒”了?
“你还年轻,可不能这么丧气。”江辞颤颤巍巍起身,杜衡赶紧扶住她,江辞摆了摆手,道:“书我也送到了,我得先回去了。”
杜衡眸子里的光暗淡了些许,却不追问她为何突然离去的原因,只道:“好,我送你。”
“不用了,”江辞道,“我自己可以的。”
说着江辞便拄着鸠杖朝前迈去,杜衡跟了两步,江辞转过头来,朝他一笑,道:“就此别过吧。”
杜衡顿住,咧嘴清朗一笑,“好。”
张渊回到坐席上,心思却全不在其间,他平常虽糊里糊涂的,可遇到这种事,他的心思却比任何人都要细致。
江辞肯定有心事,可会是什么呢?
张渊抬头,出神地望着坐在对面的赵文锦。
好像是从遇见他开始的。
可这赵文锦他们分明才是第一次遇见,完全没有交情,又怎么会有心事呢……莫不是——
张渊恍然。
莫不是因为那赵家——赵施夷!
前几天江辞才一脸丧气的和他说,感觉这个任务就快要结束了。如今开始和赵家的人有了牵连,也有些印证了她的话,江辞心里担心的是这个!
她让他来视听这两人的谈话,估计也是为了证实心中所想。
前番那些视听也定然是如此!
可是,同赵家相接触不就代表着将要开启下一段任务了吗……这不是预示着他们就快要回到阴间了吗,她也可以尽快投胎了啊。一切都遂了她的愿,她却好像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难道——
她真的……喜欢上沈若了!
张渊蓦然抬头,怔怔凝望着端坐上方的沈若。
见他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族之气,眉宇间含满了男儿的英气,那张脸……仔细看来竟是如此的俊美,教他找不出丝毫的瑕疵。
一经对比,自行惭愧。
张渊苦笑着摇了摇头,差点就失心了,怎么偏要同他相比呢,真是不自量力。
张渊再没了听下去的心情,晃晃悠悠飘出门外,抬头望了望那明晃晃的月亮,眼泪又盈满眼眶。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月亮了……几十年了吧。
阴间是没有月亮的。
偶尔加夜班到人间拘魂时,也常能看到月亮,他却总是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因为万物总会变,那月亮,却不会变,日复一日,往复如斯。
他害怕看到那月亮就会想起前尘往事,虽然前尘没有什么值得挂念的,但他还是害怕会想起。
来到这时,他清楚地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也尝试过抬头看一看那月亮,却总也抬不起头。
后来偶有一次鼓足了气,抬起来头,窥了一眼那月亮,却发现,内心早已平淡如水,无波无澜了。
如今再次抬起头来,却不是为了看那月亮。
泪水在眼眶不住打转,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
眼看着就要溢出来,张渊的头彻底后仰,终于,眼泪被“咽”了回去。
待眼泪彻底消失后,张渊才再次抬头,看着月亮,笑了笑,又回到屋中,听着他们闲扯东西。
赵文锦看了一眼沈若,忽道:“王爷,关于施夷……”
沈若左右看了两眼,周遭侍女自觉福身退散,顺带将门给合上了。
本是无心听讲的张渊,却在听见那熟悉刺耳的名字时,浑身一个激灵。
张渊怔怔望着赵文锦,两只耳朵倒竖起来,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
周遭无关之人尽数退散后,赵文锦才又开口道:“王爷,家父派我前来,主要是为了告诉您一声,‘若是沟渠傍路,自有明月相照’。施夷是个好姑娘,从来不是软弱之辈,还望王爷放心。”
沈若笑了笑,道:“关于丞相,我一直都很放心。”
两人相视一笑,隔空对饮。
两人这哑谜打得好生奇妙,再一次将张渊绕糊涂了。
这赵施夷如何了?什么沟渠,什么明月,这些又是什么鬼!
他先前到底是错过了什么至关重要的话语!
张渊悔恨锤头,懊恼不已。
常常听人间来的小鬼说上数学课时千万不能走神,也不能捡掉在地上的橡皮或是咫尺之类的东西,不然当你再抬起头来时,会发现,天地已换了一番新颜。
简而言之就是只那一刹那,那黑板上的数学题已经换做了你看不懂的样子,同你弯腰之前拿副模样全然不同。
初听时张渊只觉得这阳间的人也太能吹了些,哪有这么玄乎。后来听得多了,张渊也大致信了,不过心里总还是持有那么一份怀疑的态度的。
如今历了这番景象,张渊是深信不疑了。
他完全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想来这就是那些小鬼说的人间数学课吧……
唉——
张渊摇摇头,好不哀伤。
这回他算是又鼓起了劲,开始认真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