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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意离婚了。
姜轻心底闪过这句话。
她先下床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回到床上，安静地坐着，等贺凌寒开口。
床尾的男人往前弯腰倾身，手肘撑在膝盖上，修长的十指穿过发丝，重重地往外吐了口气。
而后，他问姜轻：“还是想离婚，对吗？”
姜轻抿了抿唇，沉默即是回答。
她这一晚其实没怎么睡，就算睡着了也是很浅的那种，脑子里总在想事情。
不停地猜测他那句‘我对你有感觉’带了几分真心，也幻想过两人继续走下去，以后的生活会怎样。
担心他宁愿鱼死网破也不肯离婚，最后闹得很难看，无法收场。
唯独眼前这种情况，姜轻没想过，也不敢想——
贺凌寒出去一趟，回来就同意离婚了。
不知缘由。
贺凌寒转过来，跟她面对面。
四目相对之际，姜轻看到他的眼睛有点红。
不知是因为情绪波动，还是因为今晚加班太累。
他拿起手边的那几张纸，递给姜轻：“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我现在签字。”
很平静的语气，像是给了几张无关紧要的废纸。
姜轻把手伸出去才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发抖，还是控制不住的那种。
她暗暗咬牙深呼吸，接住那几张纸。
正准备把手往回收的时候，贺凌寒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沉，透露出一种极度克制时的压抑感，“别抖，没给你设文字陷阱，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拍照给你的律师朋友看看，我……不着急。”
是啊，不着急。
不想离婚的人，怎么会着急签字呢。
姜轻说不用，自己简单粗略地看了一遍，然后说：“这样可以，没问题。”
贺凌寒唇角挂笑，“真的看清楚了？可别事后……”
“我相信你。”
要么就跟之前一样，嚣张到底，绝不签字。
既然同意了签字，姜轻相信，他不会再跟自己玩什么把戏。
贺凌寒点点头，起身走到床头，从柜子里拿出签字笔，又对姜轻伸手：“给我吧，我签字。”
姜轻心口忽然一紧，像是无形之中有只手，把她的心给揪住了。
手也变得很沉重，有点抬不起来。
她垂着眼，无意识地咬了咬唇，轻声说道：“你没有条件吗？”
贺凌寒：“有。”
“那你说。”
“集团是奶奶一生的心血，她也很喜欢你，所以……在她闭眼之前，你再忍一忍。”
贺凌寒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有点沙哑了。
对他来说，一边是养他长大的至亲，一边是他的老婆孩子，怎么选都不会好受。
扒皮还是割肉，都逃不过一个痛字。
“不管二叔答应了你什么，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
姜轻不敢看他，只点点头。
贺凌寒倾身过来，抽走了她手里捏着的离婚协议书。
男人俯身，将协议书放在床头柜上，翻到最后一页，唰唰唰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从第一笔到最后一笔，流畅有力。
到了这一刻，好像更舍不得人，是姜轻。
贺凌寒签完字，放下签字笔，又对姜轻说：“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去客房洗澡。”
姜轻还是不说话，侧着头看离婚协议书。
有些东西一直想要，得不到的时候心心念念；突然得到了，不知怎的，又心生失落和惶恐。
贺凌寒并没有在主卧里多逗留，他看姜轻没反应，便转身去了客房。
整个过程，姜轻在情绪上的波动似乎比他厉害。
但姜轻不知道，他进了客房的浴室后，心乱如麻，随手开起来的水是冷的。
那水兜头浇下来，淋遍全身，他却毫无感觉。
因为，更冷的是心。
……
主卧里的姜轻自然也是睡不着的，她突然不知道贺凌寒到底想干嘛。
表面上看去像是为了守住集团，但她总觉得，贺凌寒还有更深一层的目的。
离婚协议书只要她签字就可以了，里面的内容对她相当公平。
她名下的一切贺凌寒分文不要，并且承诺会给与一笔补偿费，小孩出生后也会承担所有的开支。
对姜轻这一方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以后能如朋友一般，和平相处。
这个要求实在太简单了，简单得让人不敢相信，甚至是有些害怕。
不过眼下姜轻也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去纠结这个问题，马上天亮了，她要跟贺凌寒一起去公司。
楼下阿姨已经起床开始弄早饭了，见她这么早穿戴整齐下来，有些吃惊：“太太，你要出门？”
“嗯。”姜轻点点头，又看了眼楼上。
阿姨在这个家待得久了，对他们两个的性格也所有了解。
从姜轻的这一眼中，阿姨得出结论：夫妻俩今天要一起出门。
想起昨晚两人吵得天崩地裂，阿姨还担心最近几天又要看不见贺凌寒的身影了。
没想到两人居然这么快就和好了，真是让人高兴！
不一会儿，贺凌寒也下来了。
看到姜轻坐在那儿翻杂志，他蹙了蹙眉头，主动开口问：“你要出门？”
“嗯。”姜轻一边回答，一边放下杂志，同时抬眸看他，“跟你一起去公司。”
今天是股东大会，她去……
贺凌寒本来想问她去干什么，转念又想到老太太赠给她的那些股份。
也对，她现在也是集团的大股东之一，仅次于自己跟贺连山。
于是贺凌寒点了点头，一副‘你的确应该去’的样子。
姜轻：“……”
这人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仅在离婚的事情上一反常态，连现在自己要去公司他也丝毫不阻止。
他就那么肯定，自己是绝对站在他那边的吗？
……
两人吃完了早饭，一看时间还早，姜轻就说：“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奶奶吧，医院离公司不远，应该来得及。”
贺凌寒爽快地点头答应，好脾气到不像贺凌寒。
一旁的阿姨就有点看不懂。
两人好像和好了，但又好像……距离更远了。
姜轻心里也惴惴不安，上车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到车顶。
贺凌寒及时伸手，用掌心扶住了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