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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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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当夕阳渐渐西沉,黑夜渐渐笼罩了整个巴黎,菲比斯跟随国王再一次来到了圣母院前。

    毫无质疑,巴黎圣母院是一座宏伟壮丽的建筑,菲比斯只要想到千年之后,这座建筑依然矗立在这里,就忍不住心生触动。

    千年之后,菲比斯并没有参观过这座旷世杰作,而在这遥远的中世纪,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

    那三道尖顶拱门,雕刻着二十八座列王雕像神龛的锯齿状束带,巨大的玫瑰花瓣窗户左右各有一扇侧窗,犹如祭祀两侧的助祭和副助祭端然侍立,更上一层,是高耸的、单薄的三叶草图案的拱廊,纤细精巧的柱子支撑着笨重的平台;最后是两座黑沉沉的有木板前沿的伟岸塔楼,上下跌成壮观的五层,每层各为一个宏伟整体的和谐组成部分,其上依附众多雕刻、雕像、天使与鲜花,各种细节繁复而和谐,如此浩浩荡荡,又镇定从容,浑然一体,又繁复丛杂。

    就像一个民族的宏伟篇章,既有众生百态,又是所有力量齐心合作的产物。

    当菲比斯跟随国王走进圣母院隐修院里那件小屋,菲比斯忍不住左右打量,只见一个角落里扔着几只小瓶子,里面装满某种可疑的粉末,很像□□,除此之外,也未见什么奇怪诡秘之处,墙上固然有些文字,纯粹都是些名家的至理格言或虔诚箴言,倒是十分符合副主教的身份。

    副主教克洛德站在门边,迎接国王的来临,他紧抿的唇显得沉默,目光依次扫过国王、雅克,却在菲比斯脸上停留了一瞬。这一瞬,似乎停顿得很长,长得让菲比斯忍不住去看他。

    他那蓝色的眼珠流转,就像夜空里的一抹蔚蓝。

    克洛德很坦然的转过眼去,跟国王寒暄。

    当然,克洛德的脸色依旧沉静,没有在菲比斯身上浪费一个眼神。而菲比斯没有看见,在他转身的刹那,克洛德眼中隐晦的锐利光芒。

    艾丝美拉达……

    克洛德低垂下眼睑,掩盖住眼中利剑。

    这时,医生和副主教已经开始寒暄。

    “如此深夜,竟然有贵客来临,令人惊喜。”副主教依然是一身黑色的长袍,他的嘴里说得客气,目光中却透出探询和思索的意味。

    “来拜访像克洛德·弗罗洛这样的智者,永远也不会觉得时间太晚。”雅克医生应道,他说起话来每一句都拉长音,像给每一句话都穿了一件曳地的长袍,以此显得很端庄很有气势。

    说起来,从古到今的学者们相互寒暄时都是这样,他们语气亲热,又相互憎恨,看似相互恭维,实则口腹蜜剑,笑里藏刀。

    而克洛德,毫无疑问深得精髓。

    “真的,雅克大人,我很高兴的听说令侄被任命为亚眠主教,那真是一个好地方。”克洛德说道。

    “是的,副主教大人,这是上帝的恩赐。”雅克微笑着说。

    “您可知道,圣诞节那天,您带领财务部那些人,您看上去多气派!院长大人?”克洛德的声音一如往常的低沉。

    “是副院长。我亲爱的朋友,唉,仅此而已。”他的语气轻柔,可听不出一丝丧气。

    克洛德沉静的眼里似乎闪过一点什么,他继续说道:“您在圣安德烈街的那座豪华住宅,快建好了吧?那可是另一座卢浮宫!我挺喜欢雕在门上的那颗杏树,上面刻着有趣的字眼。”

    “啊,副主教大人,那屋子花费太大,等盖好了,我也就破产了!”

    “喔,您不是还有典狱和司法宫典吏的俸禄,还有领地上许许多多房屋、摊点、窝棚、店铺的年金吗?那可是一头挤不尽的好奶牛呀!”克洛德淡淡的说。

    “我在普瓦锡的领地今年没有分文收益。”

    “但您在特里埃、圣亚默、莱以圣日耳曼的过路税,一向丰厚。”

    “一百二十利弗尔,而且还不是巴黎币。”雅克的语气又是兴奋又是遗憾。

    克洛德所说的那些恭维话,因为他本身的性格而显得平静。菲比斯却听出了一股尖酸薄揄的语调,脸上带着沉郁而冷酷的微笑,就像一个高贵而简朴的人,为了一时开心,便拿一个庸俗之辈的殷实家私做耍取乐,而对方全然没有发觉。

    而克洛德显然很满意,他在对手的毫无察觉中得到某种隐秘的满足。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终于转变了话题,“对了,您的那位病人,玉体安好?”

    “当然很好,”雅克医生说道,他忍不住看了身边的路易十一一眼,“但是……嗯,他给医生的酬劳总是不足。”

    “哦,雅克,您一直这样认为吗?”路易十一终于忍不住说道。

    副主教这才看向这位医生的同伴。其实,当这位陌生人跨入这斗室的时候,他就非常注意。他并不认为自己和雅克的交情能亲密到,让他带着两个生人来见自己。

    特别是,当他发现第三个客人,低调的站在那个年老的客人身后的英俊年轻人,有些似曾相识的时候。

    “先生也是医生吗?”副主教细细打量着这一位来客,这是一位六十左右的老年人,中等身材,面有病容,眼圈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看上去病得不轻,但眼神却炯炯有神,当他反问雅克时,那一瞬间的目光咄咄逼人。他仿佛天生具有某种威仪,隆凸的眉弓下面的双目令人不敢逼视。

    “尊敬的副主教大人,”路易十一声音缓慢而低沉,“您的声名远播,一直传到鄙人耳边,此时特地请雅克大人代为引见,来向您请教。我只是外省的一位乡绅,名叫杜朗若。”

    副主教注视着路易十一,他微微低下眼帘,似乎正在心中暗暗揣摩。原先跟雅克交谈时那种微妙的轻慢渐渐消失,就像是薄暮的余辉渐渐消失在黑夜的天际,他的神情回归于肃穆,阴郁中带着与人群格格不入的沉默。

    他邀请客人们坐下,自己也坐回到惯常的位置。路易十一和雅克医生依次坐下,菲比斯却依旧站在路易十一的身后,引得副主教不由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普通又寻常,菲比斯却恍惚在那一眼中看到了森森的寒芒,教他忍不住伸手往腰间一握,才陡然想起,因为教堂的禁令,他已经将剑解下来交给了教堂外的侍从。

    “这位先生,您来问我,不知是关于关于哪方面的学问?”耳畔传来副主教的声音。

    “尊敬的学者,”路易十一毫不掩饰,直接说道,“我有病,病得很重,听说您是阿斯克勒庇俄斯再世,因此特地来向您请教医学方面的问题。”阿斯克勒庇俄斯是希腊神话中太阳神阿波罗的儿子,医术精湛,被尊为医神。

    “医学,”副主教沉思了一会儿,才说,“杜朗若先生,请您转过头去,我的答案早已经写在墙上了。”

    路易十一转过身去,看到了墙上的这句话:医学是梦的女儿——让普利克。

    “哼。”雅克医生怪哼一声,他显然为此不以为然。

    然而他一项懂得分寸,虽然时不时在路易十一面前说一点不至于冒犯的俏皮话,来显示国王的宽厚,但从不正面惹怒国王。

    他贴近了路易十一的耳朵,声音压得很低,“我早就告诉过您,这是一个疯子,可您非来要看他不可。”

    “他不信医学,却医术高明。”路易十一同样低着声音回答。

    雅克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嘴里说道:“好吧,随您乐意吧。”

    菲比斯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他很少看见雅克这样难堪,对于雅克这样一位名医,任何人都有可能求助于他,而雅克本人又是一个圆滑之人,很少能有人能像克洛德这样毫不留情。

    毫无疑问,菲比斯的笑声使得雅克面红耳赤,他狠狠地瞪了菲比斯一眼,而后推开桌子站起来,说道:“克洛德,您的医术是很高明的,不是连伊波克拉泰斯都对你无可奈何吗,就好象榛子难不倒猴子一样。”

    “但是,医学是梦!您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药物学家和医学大师们在这里,他们能不砸您石头才怪哩。这么说来,你否认□□对血的作用,膏药对肉的作用!你否认这个专为医治被称为人类的永恒患者.由花草和矿物所组成的被称为世界的永恒药房!”

    “我不否认药房,也不否认患者,我否认的是医生。”克洛德冷淡地说道.

    “听您这么说,痛风是体内的皮疹,伤口敷上一只烤鼠可以治伤,老血管适当注入新生的血液可以恢复青春,这些都是荒唐的啰!二加二等于四,角弓反张后是前弓反张,这些也是假的了!“”库瓦提埃火辣辣地说。

    副主教不动声色地应道:“有些事我另有看法。”

    菲比斯又忍不住想笑,直到路易十一轻轻看了他一眼,他才低下头,努力将笑声压制在喉咙里。

    连副主教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个俊美的年轻人,金色的碎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在额间晃动,他的眼睛里缀满笑意,就像碧蓝的湖水里缀满了星子,他的唇边漾起掩饰不住的笑纹。

    这真是一个不懂礼貌的年轻人。副主教想,他完全不像一个贵族,贵族们通常一边跟对方言笑晏晏,一边在背后鄙视嘲讽对方的低俗。没有哪个贵族会这样肆意嚣张地表达自己的嘲笑,对自己的情绪不加掩饰。

    没有一个贵族会这么做,包括他自己。

    副主教这样想着,内心生出一种强烈的厌恶和憎恨。

    他甚至很难分辨,那憎恨是源自于自身,还是源于对方。

    于是,他说:“这位先生,您是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吗?说出来一起交流吧。”他感觉到自己的语言中充满了恶意,是的,他想让他出丑,想让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年轻人出丑,来消退自己心中压制不住的恶意。

    “是啊,菲比斯,说说吧,我也很好奇你这样的年轻会有什么神奇的见解。”雅克医生咬着牙帮腔。

    菲比斯听了,惊愕地抬起头来,他一个舞刀弄枪的军人,哪里能对医学发表声明见解,然后他要用21世界的眼光告诉他们,“在坐的都是垃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