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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奇莫多将菲比斯一路领到了钟楼里的那间小密室,这次,门是锁着的。
菲比斯想起来那一次,小约翰带着他来给克洛德送显微镜的那一次,那一次门没有锁,他们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克洛德当时好像是误以为是别的人进来的,他当时那个发音是什么来着?
菲比斯还没有想明白,就被卡奇莫多推了一把,推进了密室里。接着,卡奇莫多自己也拖着小约翰进来了,让小约翰靠着密室一角继续昏睡。
卡奇莫多甚至还搬了一把椅子到菲比斯身边,想请菲比斯坐下。
做完这些,卡奇莫多就掩上门,出去了。
菲比斯大马金刀地在椅子上坐下,看着一边死猪一样的小约翰,忍不住就踢了他一脚。
“臭小子,军营也关不住你,居然敢出来给我喝酒,不想活了啊!”
这时,克洛德就迎面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药箱,目光在菲比斯的左臂上狠狠地顿了一瞬。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目光令菲比斯都忍不住头皮一麻。
菲比斯心中想到,明明是自己救了他,有什么好害怕的。于是也抬起眼,迎上克洛德的目光。
克洛德却被对面的目光看得有些承受不住,他有些无措地转开视角,说道:“先处理伤口。”说罢,他将自己手中的箱子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地医用器械和层层叠叠的白布看得菲比斯头皮发麻。
他甚至想,这么些东西都放在一起,有消过毒吗?会互相感染细菌吗?顿时,他就不太想让克洛德给他看伤了。
但克洛德走到菲比斯身边,想查看菲比斯那只受伤的手臂。
菲比斯忍不住避让开来,“没什么大碍。”
克洛德不吭声,还是要看。
菲比斯闪身避过:“我没什么事,不用看。”他又补了一句,“跟卡奇莫多说一声,我这就走了。”
克洛德的脸色在那一瞬间竟然变得阴沉和恼怒,他居然不让我给他看伤!他居然不让我给他看伤。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恼怒,他本不是一个乐于救死扶伤的医者,但他此时感到自己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他以为自己是对菲比斯公然藐视他的医术感到气愤,却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心里受了伤——当你满心欢喜的去靠近一个人的时候,你得到却是不信任和疏离。
他不能理解也无法处理这种感情,只能用满腹的怒火将这沉重欲坠的伤痛包裹。
“如果你打算跨越整个巴黎去找你的军医,那么全巴黎都会知道你受了伤。”克洛德冷冷地说。
菲比斯问:“那又怎样?”
“菲比斯队长,您那美丽的头颅里都装了些什么?是果酱吗?”克洛德沉声说道:“您,护卫国王安全的菲比斯队长,我,守护国王健康的私人医生,我们一起遭到了袭击,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菲比斯有些头痛地挠了挠头发。
“到底是你救了我,还是我救了你,怎么我这个恩人,倒像是犯人似的。”菲比斯嘟囔道。
克洛德顿了顿,说道:“是你救了我,将来你可以以此要求我做某一件事。但现在,你只是个病人。”克洛德说道,他走了过去,用手撕开了菲比斯被刺破的袖子。
“你在干什么?”菲比斯回过神来,有些惊愕。
“看你的伤。”克洛德面不改色地说道,他仔细端详了菲比斯受伤的手臂。殷红的血液在伤口上涌出,让着并不白皙细腻的臂膀有种血与力的美感,克洛德忍不住用手触摸到他的血,感受他的血液凝固在自己指尖的感觉。
菲比斯见他不再说话,有些纳闷,“怎么,很严重吗?”
克洛德回过神来,他收回手,握住拳头,让那滴血留在手心。“你之前伤了肩,这次又伤了胳膊,如果不好好修养,以后会留下隐患。”
菲比斯皱了皱眉,他是带兵上阵的将军,自然担心伤到手臂会影响以后上阵杀敌,但是面上却流露出不在乎,“哪有那么严重,我又不是头一回受伤。”
克洛德冷笑一声,他本就不是什么救死扶伤的好脾气,对敢跟医生犟的医患更没有什么好脸。
他直接伸出手将菲比斯按坐到椅子上。然后从药箱里抽出一叠细软的白布,想擦拭血迹。
菲比斯自然知道克洛德是个优秀的医生,他从来是不屑医闹的,对那些既要医生治病,还要跟医生过不去的人嗤之以鼻,此时见克洛德生了气,心里也有过意不去,就没有硬抗。
“等等,有酒吗?”当菲比斯看着克洛德直接拿着布就往伤口上擦,连忙问。
“要酒做什么?”克洛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道。
“呃,擦在伤口上,有助于伤口愈合。”菲比斯这么解释道,他之前在军营里也曾向军医这样解释。
克洛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思考了一下,才说道:“蒸馏过的酒可以吗?”
菲比斯有些惊讶,他当然知道酒精提纯需要蒸馏,但他没想到克洛德居然会去提纯酒液。
“那些是我三个月前做的,一直密封,”克洛德以为菲比斯是在考虑时间的问题,“临时做的话,可能来不及。”
“时间上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浓度不够的话,嗯。”菲比斯质疑。
克洛德将菲比斯拉到了椅子上坐下,他自己在一旁的柜子里掏出一个玻璃瓶来,里面的酒液澄澈透明。
他将瓶塞拔开,问菲比斯:“怎么用?”
菲比斯本来还在盯着那酒精看,听到克洛德问话“嗯”了一声,随意说道:“倒上去就好了。”他抬起自己受伤的胳膊。
克洛德的神情变得严肃,他看了菲比斯一眼,并没有听信他的说法,而是取出白布,在酒精中沾湿,开始擦拭血迹。
菲比斯撇了撇嘴,倒是拿起那玻璃瓶晃了晃,看着那透明的液体在瓶中打了个旋,凑到鼻子附近问了问,一股尖锐的气味扑鼻而来,终于忍不住问克洛德:“你怎么会想到蒸馏酒精。”
“没有想到,”克洛德说道,“我只是把我能找到的液体,都用蒸馏技术试验了一遍。”
菲比斯呆了呆,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居然只是实验狂人的一个小偶然,他转念想了想,又笑了,从古至今那么多科学发现,不都是无数次偶然中产生的必然吗?
“那你蒸馏了这么多液体,就没有去研究一下这东西有些什么用途。”
“大部分都没什么用途,”克洛德低着头,他已经将血渍擦拭干净,看样子正准备将伤口缝合,“你要的这种我也试过,它并不如酒一样适合饮用。”
“这种酒为什么能帮助伤口愈合?”克洛德问道。
菲比斯懒洋洋地说道:“我怎么知道,这种东西不该是你们这些科学家、医学家去研究的吗?我只需要知道怎么用就行了。”
克洛德转过头看着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菲比斯,你真是……”神秘得令人着迷。
“什么?”菲比斯没听清。
克洛德笑了一声,“无赖,混蛋。”
菲比斯听着这话,竟也笑了。
克洛德的动作极慢、极轻,菲比斯感觉自己都快要无聊的睡着了,他依靠着桌台,懒洋洋地说道:“喂,要我说,你还是直接倒上去吧,这样擦,你得擦到什么时候。”
克洛德听了这话,手上一顿,酒精突然擦过伤口,突如其来的痛感让菲比斯一声痛呼。
克洛德忍不住唇角微翘。
菲比斯有点郁闷,但他也知道克洛德的动作已经好过许多医生,毕竟人家是个医生,又不是护士,并不能责怪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克洛德并不理睬他的抱怨,而是继续着自己的动作。菲比斯倍感无力,只好四处打量着消磨时光。
这是菲比斯第二次来到这间位于钟楼上的小密室,跟上一次所看到了又有些许不同。
他看了看屋子四周,有很多动物的尸骨,屋子里居然也没有什么腐臭的气味,也算是很奇怪了。
窗下的那张桌子中间依然摆着菲比斯送给克洛德的那架显微镜。窗帘是拉开的,有月光的清辉洒落下来。
显微镜旁边有摊开的笔记,干涸的鹅毛笔,以及墨水。笔记上的字迹并不是时兴的圆体字,而是瘦长中带着一点斜,很多连体,并不清晰,分辨起来比较困难,让人感觉有几分狂躁,很难想象这是一位严谨肃穆的教士所留下的字迹。
菲比斯其实挺想看看笔记上都写了些什么,但显然并没有成功。他转过头开始看散落在桌子上的各种标本,他能分辨出的有一些植物,另外一些东西他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
“那是什么?”菲比斯指着桌面上的一个小盘子,小盘子里有一团团黑色的物体。
“苍蝇。”克洛德回答。
菲比斯吃了一惊,顿时觉得有点恶心,“你弄这么多苍蝇干什么,不恶心吗?”
“我最近在研究苍蝇的眼睛。”克洛德回答道,“他们的眼睛与人类不同,是由许多小眼组成的。”
“是复眼吗?”菲比斯喃喃道。
“复眼吗?这个名字的确合适,”克洛德的眼神移到了菲比斯的脸上,那神情专注而虔诚,如濒临喷发的火山口上那一层薄薄的镜面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