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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德盯着菲比斯，“但是您，菲比斯阁下，您是在回避我吗？”
“怎么可能！”菲比斯立刻反驳道，“我为什么要回避你！”
克洛德眼睛里露出一丝笑意，“你明明可以在王宫里等我，让我告诉你这人死了没有，以及后续的安排。我会告诉你什么时间过来司法宫合适，什么人会接应你。”
“这样，你就不会遇到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糊涂官员，我们后续也会减少一些麻烦。”
“而你却独自带人来到了这里，”克洛德说道，“你难道不是在刻意躲开我吗？”
菲比斯冷笑了一声，却意外的没有继续反驳，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心里未尝没有这样隐秘的想法,这念头令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幽暗的监狱里，红灯笼一闪一灭，不远处那一滴水滴落下，在背景里留下空寂的回响。
“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克洛德突然说到。
“你说。”菲比斯心情烦闷。
“有人向国王进贡了一种新药，国王看起来很满意那种药。也许我很快就不再是国王的私人医生。”克洛德说道。
菲比斯不由得嗤笑一声，“哟，你也有倒霉的时候。”
克洛德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只怕最终倒霉的不是我，而是国王陛下。”
菲比斯听懂了克洛德的意思，他脸色微微变了，“你什么意思！国王陛下怎么了？那种药对国王的身体有害吗？”
“当然。”克洛德说道。
“那还不赶紧去阻止他！”菲比斯说道。
克洛德没有说话。
菲比斯见到他这毫无反应的样子更加生气，正想一把掀开他，就听得克洛德说道：“没有用的。”
“你说没用就没用，”菲比斯说道。“难道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能治好陛下不成。”
克洛德微微抿了抿唇角，淡淡地说道：“当然。”
整个巴黎没有比我更好的医生，整个法兰西或许都没有。
克洛德很想把自己的骄傲告诉菲比斯，但他又有些胆怯，在他眼里，菲比斯光芒四射，在那耀眼的光辉下，他真的不太能说出口。
菲比斯却又没心情去注意克洛德，他的心神已经转移到国王的病情上来了。“国王的新医生是谁？”
他注意力的转移让克洛德有些沮丧，他微微有些气闷地说道：“不知道。”
菲比斯对克洛德奇怪的语气露出一丝诧异，但他也并不在意，而是问道：“不知道，你连自己被谁赶走了都不知道吗？”
“是的，我并不知道，”克洛德回答，“通常而言，我没有什么敌人。”
“你竟然没有什么敌人？”菲比斯可不信，在他看来，克洛德这样惹人生气的脾气，不敌人遍天下才怪！
“有资格与我为敌的不多，有意愿与我为敌的更少。”克洛德回答。
实际上，克洛德的活动圈子很窄，大多是他的信众，那些朴实的信众把他当做神的代言人，当然不可能是他的敌人。而他深居简出，不慕名利，与追名逐利者没有冲突。至于其他人，是人总会生病，有几个人愿意跟医生为敌呢？何况还是克洛德这样名声在外的医生。
“会不会是雅克医生？”菲比斯猜测道。
克洛德目光顿了顿，淡淡的说道，“不会是雅克，雅克当初愿意把国王陛下转诊给我，就是因为他深知自己已经对国王的病情束手无策，只能让我来试一试。”
“那会是谁在捣鬼！”菲比斯已经决定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这并不重要。我告诉你这件事，是想要提醒你，”克洛德说道，他顿了顿，等到菲比斯的目光转到他的脸上，他才接着说下面的话。
“如果国王继续这样服药，恐怕大限不远，”克洛德看着菲比斯说道，“你要有所准备。”
菲比斯的心往下沉。
其实，他心底对这件事早有预期，他曾陪伴路易十一度过了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深知老人在幻觉的影响下已经开始扭曲和疯狂，毫无底线地对臣子玩弄权术，对身边的人都充满了防备。
这心灵的变化也源于身体的衰老，他夜晚无法入睡，白日昏睡的时间却在增长，无法会见臣子，无力处理公文，这些都让曾经不可一世的蜘蛛国王，感觉到自己一点点地丧失着控制权，让他更加疯狂。
但最近国王在克洛德的治疗下有好转的趋势，使菲比斯不由得心存一点侥幸，此时这点侥幸却被克洛德亲手戳破。
“你的意思是，还有希望是吗？”菲比斯不由得问，“再劝劝国王陛下吧。”
克洛德没有说话。他总在菲比斯面前显得很卑微，但实际上，他是个很骄傲的人，从不屑于与旁人浪费口舌。
他已经劝过一次了，他不愿意回头再劝一次。
就像他从不在菲比斯面前祈求他的爱情一样。
“你在想什么？”菲比斯看出他神色有异，不由的问道：“身为陛下的医生，为陛下的健康谏言，还需要想吗？”
“我已经劝过一次了，”克洛德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如果这是您的要求，我也可以……”
菲比斯马上明白克洛德的劝告一定没有被国王听取，他皱了皱眉头，亦不认为自己可以勉强克洛德去做他不愿意的事情，“算了，不用了。”
他心中也知道国王并不是个善于纳谏的人。特别是当他已经对你产生不信任，你一次又一次的劝告只会让他决定的你别有用心，离你越来越远。
但菲比斯心中也很诧异，之前路易十一不是还很信任克洛德吗？怎么突然又出了这种幺蛾子。
“那么，菲比斯，”克洛德突然说道，菲比斯抬头看他。
“您之前答应我的那件情，”“克洛德认真的问。“在下一次见我之前不结婚，您会做到吗？”
“等等，下一次见你，是什么意思，你现在不还是国王的医生吗？难道你不打算去王宫了？你要去哪儿吗？去做什么？”菲比斯问道。
“您先答应我吧。”克洛德说道。
菲比斯狐疑地看着克洛德，“我既然答应了你，当然不会反悔。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在回家的路上，菲比斯做了一个决定，他决意让肖恩替他去一趟曼恩伯国，为他打理咖啡的种植和采购生意。
更重要的是，肖恩能帮他重新串连起跟曼恩伯国的关系。曼恩伯爵本是拥有庞大土地和军队的领主，这些年却几乎被法兰西吞并，急需一个在宫廷内的代言人。
而菲比斯，也需要曼恩领庞大实力的支撑。
毕竟，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菲比斯并不相信那个素未谋面的舅舅能对死去妹妹的儿子有多少情感。若真的有感情，当初的子爵夫人能死得这么悄无声息？
他只是相信他们有相互利用的需要，而且有这么一层亲缘关系在，连利用关系也变得顺理成章，蒙上了脉脉深情。
之前菲比斯一直不着急，因为他知道那曼恩伯爵一定比他更急。而现在，国王的私人医生亲口下了断言，国王可能会死。令他不得不加快了步伐。
“可是少爷，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呢？“肖恩忍不住问道。
“你家少爷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了。”菲比斯喝了一口肖恩递过来的咖啡，懒洋洋地说道。
“可是，我就看不到您的婚礼了。”肖恩有些委屈，“我都为您的婚礼准备好久了。”
其实，自从菲比斯上次说过类似的话后，肖恩就在对此做些准备，他努力地学习关于咖啡种植的一些方法。虽然菲比斯告诉他有专门的人负责种植，他只需要管理他们就好了，但肖恩还是很固执地认为只有自己了解种植，才能弄清楚那些人是否偷懒。
肖恩希望自己能更有用，更能帮助到菲比斯。
但他依然为自己也许不能看到菲比斯的婚礼而感到伤心，他的小少爷，母亲早逝，父亲有等于没有。而现在，少爷终于要有个家了，而他却看不到。
菲比斯哑然，他突然想到，他不是答应过克洛德暂时不结婚的嘛，于是他对肖恩说道：“要不然，等你明年回巴黎，我再举行婚礼。”
肖恩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那可不行，少爷您可要早点结婚，这样百合花小姐就可以来照顾您了。”
“那你就争取早点回巴黎。”菲比斯说道。他其实也挺想让肖恩参加他的婚礼，毕竟他身边亲近的人也并不多，而肖恩从小陪伴他，还为他的婚礼付出了很多心血，确实应该参加他的婚礼。
早点结婚，或许重新给他一个家，让漂泊多年的他也有一个停靠的港湾。娶一位温柔的小妻子，再养个可爱的小崽子，才是一个真正的家。
但，菲比斯又想到克洛德，他不知道自己的成婚会对克洛德造成什么影响，克洛德会因此做出什么反应。
他对此有隐隐的不安。
强自压下这种不安的情绪，菲比斯又想起来，对于上次约百合花看戏的事情，他应该向百合花好好道个歉。
“来吧，肖恩，快来帮我想想，我的私库里还有什么好东西可以送给你的百合花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