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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足有十里路,江东的腿微微有些酸胀,可身体的不适,压不住他心底腾起的焦虑。
江东抬手,连拭着并没有汗的额头,看着并驾停在官道上一红、一黑的两辆华贵大马车,心里唯恐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与他相反,一没穿甲胄,着蓝色交领劲装的随军侍卫,非但不紧张,驱马从黑漆马车旁经过时,是又是仰背伸脖子,又是弓背缩脖子,好奇的直朝红漆车厢里面看。
以往侍卫就算好奇,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主要是现在不一样,他觉得自家主子招安了狼烟山的土匪,再不是人前那个作不了策论、曾御前摔下马的废物了。
他现在自然也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而他现在就好奇,对面红漆马车里面的人,是什么表情。
“咳咳。”
侍卫闻声想看谁咳得这么假,就见江东仰头沉着一张脸,在狠狠瞪着他。
这时,江东擦着额头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侍卫咧嘴呵笑一声,边调整骑马坐姿,边松了松肩膀,然后不屑的看向四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
“什么都看不见,我还不乐意瞧呢!”
江东没听清,但看对方有恃无恐的样子,他提气想骂,眯眼看了缀在他们队伍后,没跟上的那辆黑厢马车一眼,又不太敢。
他刚可听说了,齐王帐下一谋士,未费一兵一卒,就让盘踞在狼烟山数年之久的土匪缴械投降了。
如今乱世,有人就有兵,才不管是平头老百姓,还是土匪。
眼前这连王都是皇上登基后才封的齐王,算是瞎眼鸡叼着虫子,要走大运了。
而他,看似是皇后承恩宫的总领太监,有面儿。
可他要闹出什么事,皇后可不会给他撑腰。
早知他刚就不赶着去卖齐王面子了,好歹少挨皇后一顿骂。
这会江东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且看他小人得志,能嚣张到几时”。
黑漆车厢的马车上,齐王萧风浅掀帘趴在车窗上,歪着头,似笑非笑。
“娘娘真误会小王了,并非小王对娘娘不敬,小王只是为了避嫌。”
顾露晚并未挪坐,还是坐在马车靠后壁的软塌上,斐然站在右边车窗边,将锦帘挑了起来。
话语恭敬,声音从窗口传进来,却掩不住的随意。
顾露晚并不想与萧风浅为难,可若真是顾露景在此,必咽不下“别人不将她当一回事”的这口气。
所以,她只能装作不满,唤萧风浅前来问罪。
谁料想,这齐王萧风浅就是个泼皮无赖,以去剿匪时骑马扭到了腰,拒不下马车,还扯出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
顾露晚气道,“于公,本宫为君,齐王为臣。于私,齐王当唤本宫一声二嫂。路上偶遇,本宫受你一礼,还能引来非议不成。”
这时顾露晚的马车恰巧微晃了一下,动静不大,躬身站着的斐然却有些不稳。
斐然腰往前一弯,连带着头晃到了窗口,正见对面那琼姿玉貌的贵人,一刹惊讶后,调皮的朝她眨了下眼。
斐然脸颊一瞬飞霞,手捂着胸口,直感觉心要跳出来了。
她在画里,都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
龙眉凤目,直鼻薄唇,肤白欺霜雪。
这样的玉人,先帝又怎会不喜,从未带他来过离宫呢?
一时,斐然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整个人都忘了反应,双眼痴痴的看着窗外。
这是少女怀春了?
上一世,顾露晚初入禹都,入宫参加先后举办的赏花宴时,曾与少年时的萧风浅有过一面之缘。
记得当时,萧风浅像是被人捉弄,失足掉到了荷花池里。
少年明媚,哪怕浑身上下都是污泥,狼狈至极,顾露晚也无法忽视,他那双极好看的凤眼。
那双眼生得细长,眼角钝圆,眼尾优雅的微微翘起,目中带光,留而不动,是极少见的瑞凤眼,看着总是笑眯眯的样子。
极为赏心悦目。
如今想那少年郎若长成,确应是个能惹万千少女倾心的美男子。
不过,姐姐与情郎谁更重要呢?
顾露晚想着,轻轻“嗯”了一声。
斐然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被提醒了,才木木然有点反应,将背挺了起来,颔首认错,脸上绯红却经久未散。
对斐然娇羞的反应,顾露晚不知萧风浅是否有面露得意之色。
但她觉得,他说话口吻更欠了。
“娘娘或许没听说过,当年您十七、八、九都未定下人家,都城可有不少贵人传您与小王,是绝配。”
上一世,顾露晚可没听过萧风浅与顾露景间,还有此等轶事。
顾露晚一时愣住,就听对面人悠悠然道,“因为都是废物点心。”
斐然眼突得睁大,本能想开口替对面那精雕细琢的玉人,将话圆回来,不过不等她想好措辞,她就见顾露晚垂眸挑帘,笑了。
“那确实应该避一避。”
对面那人显然也未料到,迟了几瞬,才回道,“那小王先行一步。”
马车里,斐然保持着挑帘的站姿,直到旁边的马车走了,都还没缓过劲来。
她完全没弄明白,适才发生了什么?
齐王是调戏、辱骂皇后了吗?
皇后还笑着将人放走了,认同别人说她是废物点心?
斐然试图从顾露晚脸上看出一点什么,可隔着面纱,她只能看到了那双毫无波澜的大杏眼。
顾露晚轻笑,“魂要回来了,就叫人启程出发。”
斐然一时又羞又窘,埋头请罪道,“奴婢无状,还请娘娘责罚。”
音落,却始终未听见动静。
斐然微抬头,见顾露晚已撑头在矮案上,闭上了眼,她才叫江东再次启程。
听到马蹄、车轮声渐远,双眸紧闭的顾露晚,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个齐王,有点意思。
带人超过顾露晚后,萧风浅并未进宫复命,进城前便借口身体不适,恐唐突了圣驾,与杜武分道扬镳,回府去了。
议政殿,又在商讨该往北境派将的那群老臣,听到狼烟山剿匪的人回宫复命,未见萧风浅,纷纷直摇头,非议声顿时炸锅。
“陛下,齐王如此闲散,难堪大用啊!”
“陛下,智取狼烟山非齐王之功,根据捷报,当赏的是献计的那位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