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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她走运了,带着我的孩子走远了。
我希望,她能有逃开命运的机会。
我希望她能够不做邢越的妻子,不做邢瑶的母亲,不做只能活半辈子的人。
可是,这一次,从此以后真得只有邢越一个人了。
别墅里还有她的温度,明明还有她为宝宝准备的东西,我却明明白白地感觉到她已经离开了。
这是好事。
可是直到晚上,我喝得烂醉如泥,肚子已经很饿,但我睁开眼睛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我的许窈还在不在。
她要是还在,我该怎么办。
罢了罢了,总是好事。
可是当我走近客厅的时候,我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我也先闻到了那碗排骨汤的味道,不足以震撼天地,却足够让我泪流满面。
“你怎么还不走?你怎么还不走?”
我那时候还不明白。
你不是说你重生了吗?你不是说你真得很想好好活着吗?为什么还要来到邢越身边吗?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的妻子,我的挚爱,只是说:“邢越,你遇到我,真得很幸运啊。”
直到那个女儿出生。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拼了半条性命为我生下这个孩子。
她满头大汗,直对我说:“邢越,这个女孩好,像我,你一定能保护好她一辈子。”
她怎么可以这样,她就为了我能好好活下来,就为了我的半生能够好好活着,拼尽性命给我生了一个像她的孩子,只为了我的下辈子能够有一点点的盼头,只为了我能够好好活着。
她也对我说:“孩子,就叫瑶瑶吧,简单一些,活得也简单一些。”
我明白,她为什么不想叫那个孩子窈窈,窈窈,这个字转弯了,她希望女儿能活得肆意一些。
而她以为我能好好活下来的代价就是,我妻子的身体真得大不如前。
我放下了手头所有的事情,想要跟她去M国治病,而她坚持不愿意去。
她对我说:“邢越啊邢越啊,你要是不好好挣钱的话,那我可就不要你了啊,我真得就不要你了啊……你没有钱,你怎么养我……你怎么养女儿……”
她娇俏动人,一如十七岁。
原来我已经认识她十年了,她却要因为认识我,而丢了半条命。
若说夫妻恩义之间,最痛苦的就是。
你的一辈子,不是我的一辈子。
我那时候看到那一本书,叫做《浮生六记》,那时候听到一首歌叫做《半生你我》。
那时候我嘲笑,男主角在女主角死后连将她葬入祖坟都做不到,何谈爱情,那么那么爱她,却只能陪她一半,何谈你我。
当时七夕笑牵牛。
她走得那年,三十二岁。
瑶瑶,刚过五岁,能记得父亲母亲,能够和表姐一起丢手绢。
别墅里面早就扎了一个秋千,她很早以前就喜欢躺在那里,趁着傍晚阳光阴薄,等着我趁着夜色回家了。
我一到家,妻子就醒了。
可是那天,许窈再也没有醒过来。
大家都以为她睡着了,瑶瑶也是,当我进门的时候,瑶瑶晃着小胖腿告诉我说,爸爸小心,妈妈还没有醒哦。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捏了捏她的小脸,那张像极了亡妻的脸,“瑶瑶答应爸爸,自己去和周管家玩好不好,一会儿……不要进来……”
瑶瑶很天真,只是点了点头,她还不知道以后她再也没有母亲了。
我看着女儿远去,只是往前面再走了走。
许窈已经睡着了。
可是她的脸还是那样温润。
我跪在她面前,想要叫叫她:“窈窈,窈窈。”
我期盼她能够回答我,像是这十五年一样。
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
她手边只有一行字:你答应过我的,好好陪着我女儿的。
我在想,她真是了解我,瑶瑶像极了她,我一定会好好教养这个女儿,好好保护这个女儿,不会轻易地就跟了她去。
许窈真得了解我,没了那个女儿,我怎么可能独活。
我怀里抱着瑶瑶,她还不懂什么叫生离死别,只是咿咿呀呀地说道:“妈妈……我想……鱼香肉丝……”
我的女儿那么像许窈,是她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我都不忍心告诉她,孩子,你我父女二人以后再也没有鱼香肉丝吃了。
“爸爸,妈妈去哪儿了?”她看着客厅里那张黑白的女人照片,露出来一行小白牙。
而我那时候只能研究如何怎么给我的宝贝女儿好好梳梳头。
而面对这样死别,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解释人的死亡,该怎么告诉她她的母亲不会回来了,该怎么告诉我我的妻子我的挚爱该不会回来了。
“孩子,妈妈去……天堂了?”
“天堂……是很好很好的地方吗?”
对,她那样好的人,应该去很好很好的地方。
而孩子再大一些,她就明白母亲不会再回来了,孩子还很天真:“爸爸,你会给瑶瑶找个后妈吗?”
傻丫头,那些后妈故事看多了吧。
“为什么想要个后妈呢?”
“我想要爸爸不那么辛苦,有个后妈,瑶瑶也会乖乖听话,不会跟她提妈妈,不会跟新弟弟吃醋的。”
天哪我都知道为什么许窈会留下这个孩子了,原来她都明白,这个女儿会代替她来爱我。
许窈,你怎么这么残忍。
再到后来,邢瑶也开始慢慢地开始找对象了。
我不管她,她和她母亲,都那么的聪明伶俐。
她母亲看上了我,我相信上天会给这个没有母亲的好孩子一个好姻缘的,等到我五十五岁那年,我终于为她披上了婚纱。
“爸爸我舍不得你。”
我将她送出了门。
孩子,别怪爸爸。
而我看不见的地方,新娘子已经泪流满面。
她会对新郎说什么呢?
我好像听见:“驰哥,以后我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了……”
我的女儿,她是如此的聪慧。
我走近了那个秋千,我的妻子走的地方。
我吃了很多药,却没有别人说的那种痛苦的感觉。
彼时风过,我听见。
彼时月过,我看见。
那个女人一如当初的模样,站在温柔的月光下,长长的直发,对我伸出手来,美丽动人。
“邢越,想不想吃鱼香肉丝,和排骨汤啊?”
我想,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