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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在酒店门口停下,辛逸从车门钻出来,顺手关上车门,刚转身,便看到抱臂站在酒店门口的一脸笑意看着她的顾许浧。
辛逸立即转身,去拉车门的手指还没碰上把手,出租车却已经开始加速,毫不留恋的汇入车流。
顾许浧看着辛逸僵硬的身形,走到她身边站定,缓缓开口,“辛小姐,请原谅我在你明显躲避我的时候,还几次三番出现在你面前,但你的行为实在让我好奇。我自我反省了很久,一直没能找到曾经得罪过你的记忆,看你的态度,也只是单纯的想要躲我。所以我就更加好奇,我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像躲洪水猛兽一样躲着我,甚至不惜放弃自己计划了很久的旅行,对一个可怜的向导说谎,还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
辛逸紧紧攥了攥拳头,转身看向顾许浧,问,“你以前认识我?”
顾许浧轻笑了一声,对她道,“也算不上认识,曾经见过一次。若不是你这样费尽心思躲着我,我可能也想不起来。可既然想起来了,我突然记起,你曾经也很是让我好奇了一段时间。”
辛逸眯起眼睛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曾经听说,你在F大将你的数学老师气到心脏病发作,被学校通报批评。”
辛逸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看着眼前顾许浧那张甚是陌生的脸,心中生出了一些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很不幸,我和你是同一个数学老师,因为这件事,我的毕业论文没有通过。”
辛逸目光闪了闪,心中的戒备放下了一些,但她并没有说话。
顾许浧脸上的笑意不变,继续道,“但也因为这件事,我的第二篇论文得以在Annalsofmathematics发表,所以,算起来,我应该感谢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紧紧盯着我不放?”
“大概是因为我这个人好奇心比较重,而你再次引起了我的兴趣。”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顾许浧偏头看着她,道,“告诉我你躲着我的原因。”
辛逸低下头,嘴唇紧紧抿着,过了许久,才复又抬头看向顾许浧,道,“我只是不想见你,没有什么原因!”
顾许浧唔了一声,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只是我这个人比较执着,对这件事一定会追根究底。我也很有耐心,很愿意在我感兴趣的事情上花时间。”
辛逸看着顾许浧一脸的从容淡定,指尖越收越紧,扔下一句“随便!”转身就要往酒店走去。
却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震破天际,一股强大的热气流席卷过来,接着是一声接一声的尖叫,有汽车相撞的声音,路旁急促的汽笛声快要刺破耳膜。
辛逸想回头去看,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拉着她向酒店的方向冲去,顾许浧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只有简短的一个字,“跑!”
顾许浧跑得很快,辛逸几乎是被他拖着跑的,高跟鞋在慌乱中被甩掉,光脚落在地上,刺痛的厉害。可即使没有高跟鞋的束缚,体力和腿长的劣势,她也没办法赶上顾许浧的速度。
身边有许多和他们一样拼命逃离的人,掩饰不住的惊慌和恐惧,尖叫声越来越密集,辛逸觉得她已经丧失听力。
有人不断的超越他们,不时有人与他们撞在一起,辛逸踉跄了好几回,被顾许浧拉着手强行拽起来。
转过一条街,周围的人少了一些。辛逸开始感觉到脚底火辣辣的疼,本就不算快的速度又减缓了许多。
顾许浧感觉到旁边的人脚步又慢了,转头看了一眼。辛逸眉头紧紧皱着,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许多汗,正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辛逸看了一眼顾许浧,脚步不停,喘着气对他道,“我快不行了,你先走,我找个地方躲躲,如果我能躲过去,再给Kuka打电话。”说完就要挣回自己的手。
顾许浧却没放手,继续拉着她,恶狠狠的对她道,“你现在是逃命,还能说话就是还行,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辛逸由他拉着,继续道,“我也很惜命,但我的脚快支撑不住了,找个地方躲躲也许还能躲过去。跑不远的话,下一个投到这边,我会直接变成灰的。”
顾许浧看了一眼辛逸的脚,瘦瘦小小的一只,从脚背上还可以看到白皙的皮肤,但上面纵横交错着许多污痕,像是被人踩过,且不止一次,脚底边缘已经变得乌黑,隐隐有红色的血迹。
他记得,她一直很安静,从事发到现在,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
顾许浧忽然停下来,放开辛逸的手,在她面前半蹲下来,道,“上来,我带你去躲,不要废话,抓紧时间!”
面前的人没有看她,但沉稳的背影在坚定的向她传达着不容拒绝的态度,辛逸没再说什么,听话的趴到顾许浧背上,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莫名有一丝心安。
顾许浧背着辛逸转了个方向,向着建筑低矮的地方跑。
身后又传来一声巨响,地面也跟着晃了晃,周围又开始混乱起来,街上的人都抱着头四处逃窜,房屋内的人也涌向街上。
辛逸趴在顾许浧的背上,顾许浧的速度明显减慢了许多,辛逸想要劝他把自己方下来,但刚开口喊了“顾许浧”两个字,就被他堵了回去。
转到一条稍微宽敞的街道,两边都是住宅洋房,有许多以色列男人正在试图维持秩序,可受到惊吓的人太多,凭他们寥寥几人根本于事无补。
顾许浧停下脚步观察了片刻,跑到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面前,问,“Sir,Couldyouhelpus,myfriendwasinjured.”
那个男人正看着满街的混乱气急败坏,终于有人主动寻求他的帮助,很是欣喜,他看了眼顾许浧,又盯着顾许浧背上的辛逸看了许久,才点点头,指着身后一栋三层的小楼,对他们道,“Goinside,Don’trunaround!”
顾许浧果断背着辛逸进了小楼,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一对双胞胎女孩儿站在窗口,忧心忡忡的看着街道上那个高大的男人。
见他们进来,三个人都齐齐看向他们,眼睛里有些戒备。
辛逸对着他们笑了一下,说了一句,“Sorrytodisturbyou.”
女主人也对着辛逸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懂,什么也没说。
顾许浧说了一句什么,女主人对他们摆摆手,并示意他们坐下。
顾许浧将辛逸放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环顾了一下屋内的设施,又对女主人道了谢,才在辛逸身旁坐下。
辛逸向后仰靠在沙发上,慢慢平稳自己的呼吸,虽然此时窗外还能听到街上的喧哗声,但自己应该是能够逃过一劫了,觉得能在这种时候捡回一条命,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有眼。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顾许浧,他正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下颚上还悬着未干的汗珠,胸口轻微的起伏着,似是睡着了一般。
辛逸转回头,也闭上了眼睛,打算休息一会儿,然而不过几秒,就被脚底传来的疼痛打断,她轻吸了一口气,坐直身子,低头去看自己的双脚。
却感觉身旁的人也坐了起来,她转头去看,顾许浧已经站起身,蹲到了她的脚边,拉起她的一只脚。
光裸的脚底露出来,破损的皮肉夹杂着细小的砂石,全部被染成了红褐色,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脚趾上也有许多破了皮的地方,周边的血渍糊在伤口上,显得狰狞可怖。
旁边响起轻微的抽气声,顾许浧抬头看过去,女主人正看着辛逸的脚,脸上似是有些不忍。顾许浧还没说话,她就转身走开了,没一会儿端出一大盆清水,递给顾许浧。
顾许浧接过来,向她道了谢,又蹲下去要帮辛逸清洗。
辛逸缩回自己的脚,对顾许浧道,“我自己来吧。”
顾许浧看着她,问,“你能行?”
辛逸点点头,“恩。”
顾许浧也不强求,放开她的脚,就地坐下。
辛逸将双脚悬在半空,弯下腰去试探着撩起水先清洗脚背,水淋在伤口上,疼得她直抽气,五官皱成一团。
顾许浧在一旁看着,想要取笑她,嘴角刚扯起来,又僵住。
见辛逸疼的厉害,他伸手轻轻抓起她的脚,道,“我帮你吧,你这蜗牛的速度,要洗到什么时候?”
辛逸也觉得自己不行了,对疼痛的敏感,让她实在下不去手,顾许浧主动要帮她,她也就不客气了。
她放开自己的手,身体往后一靠,两只手捂住眼睛,试图隔绝痛楚。
顾许浧看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道,“刚刚不是还说自己可以,怎么现在连看都不敢看了?”
辛逸拿开手,看着坐在地上的顾许浧,“你不知道女人最是善变吗?刚刚行现在不行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家还说女人总是口是心非,我说行可能就是表示不行。连这个都不知道,莫非你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顾许浧手上动作忽然变重,辛逸疼的差点叫出声,她怒瞪着顾许浧,“你轻点!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我是一个伤患!女伤患!”
顾许浧手上的动作回复轻柔,口中却道,“我连恋爱都没有谈过,怎么会懂得什么怜香惜玉呢?”
辛逸被他噎了一下,一时没了话,只气恼的看着他。
待顾许浧将辛逸脚上的泥污洗净,伤口清晰的呈现出来,更觉触目惊心。前脚掌上磨掉了厚厚一层皮肉,鲜红的血肉暴露在空气里,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脚指头上还有许多淤青,指甲也蹭掉了几块,一片惨不忍睹。
女主人又给他们拿了医药箱,顾许浧找到了酒精,拉过辛逸的脚,拧开盖子,对她道,“要是痛的话就叫一声,但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辛逸不敢看,抬眼看着天花板,“不必强调,我早就知……啊!!!!”
话音还未落,脚底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最后一个字顺利的变成了惊叫。
顾许浧毫不手软,直接将酒精淋在伤口上,辛逸觉得那疼痛已经钻进了四肢百骸。
等到两只脚的疼痛都过去,辛逸瘫倒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次生死。
顾许浧帮她缠纱布,辛逸看他手法娴熟,缠的还挺好看,就问了一句,“你以前常做这个?”
顾许浧抬头看了她一眼,头发乱糟糟的,脸颊上不知道哪里抹上的一道黑灰,眼角还挂着两滴眼泪,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却还满脸好奇的等着他的答案。
顾许浧将最后一圈纱布缠好,正要回答她,第三声巨响又传了进来,伴随而来的是地面的剧烈震动和从窗户大门处灌进来的灼热气息。破碎的窗玻璃被气浪携带着洒进来,一同前来的,还有炙热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