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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迷了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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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来到她身边时才刚初秋,而她再回到德州已是暮冬。

    期间书信未断,可那日相见的一切却都随着冬日到来冷却了。

    她回了德州后才知道他接纳了许多前来投奔的花巷相公,他在都中的花名也因此在德州流传开来,若不是德州是在她治理下才得以太平,而她被调走时还请人关照,书信往来也没断过,他也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她不想他再迎客,哪怕只是弹琴奏乐,倘若只是缺钱财,她完全可以给得起。

    可没等她说出口,他就先她一步表达了他自己的意愿。

    她那时是真的不清楚他的心意了。

    倘若不喜欢她,为何会千里来寻?

    倘若喜欢她,为何还能接待他人?

    她虽然已经活了很多岁,但两辈子加起来,她是头一次面对她自己想要认真考虑的感情。

    患得患失,瞻前顾后……比她孤身一人被流放前路未卜时还要让她无所适从。

    她还没想好自己要怎么做,他便出事了。

    他庇佑了那么多相公们,而她庇佑他,同她捆绑在一块的他必然也会承受针对她的恶意。

    在听丹哥说出他在哪里赴宴后,她快马加鞭赶过去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他跳入冰水中的身影。

    冬日的水冰冷刺骨,她虽是抱到了他却也被冻得动弹不得,若不是下属绑着绳子跟着她跳一同跳下去,她大概要跟他一块沉下去了。

    他不会水,她下水游过去时他就已经神志不清,上了岸后更是完全没了反应,她心神俱颤给他做了紧急救援,等他吐水也恢复了呼吸,她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他们两个人都是被抱回屋中的,换过衣服后,她第一次顺从自己的心意坐在踏脚上拉着他的手,心中全是失而复得的满足感。

    她本来是想等他醒后就同他说明带他回外祖家见爹爹,可她没等到他醒来自己就发烧迷糊起来了。

    所幸等她醒来,他就裹着被子靠坐在她身边。

    她看着他默默捧起她的手放在脸上,忽然觉得说什么都多余了。

    临近过年,她说带他去见爹爹,他也没有拒绝,等到了常州,她直接带他回去不合规矩便把他安置在了她的私宅里,自己一人回去先见爹爹。

    她想过爹爹不同意,可她没想到的是从来都对她开明体贴的爹爹知晓她来意后根本不听她说任何话便直接进佛堂关了门。

    想着爹爹头上越发显眼的白发,她实在做不到敲门逼着爹爹听她说话。

    她黯然回了宅子里,漱秋他却根本不觉得意外,见她进门还能笑着调侃她。

    她宁可他埋怨她,可他却一点儿不好都没说,她在爹爹那里努力了一整个月,爹爹不理她,漱秋除了安静待在她身边冲着她笑就再没别的表示了。

    爹爹不同意,她也做不出绕过爹爹直接迎娶的事,而于她来说,眼下也根本没有她再专心此事的机会。

    随着京都沦陷而来的便是梁王入都抵御北戎,各地纷纷自立,不是在兼并就是在守卫,她追随的诚王正是南方兼并中的最强一员。

    诚王需要她这样能迅速安抚人心又没有野心的人,随着诚王奔赴前线是她对这个世道最有力的反抗。

    在诚王逐步兼并南方的那两年,她见漱秋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爹爹那里依然不肯松口。

    便是爹爹先前对漱秋印象很好,可她想娶漱秋做唯一的正夫让爹爹对漱秋彻底没了好感。

    她能理解爹爹,她也知道自己走的路有多么不能让这个时代的人接受。

    连诚王都皱眉说她是被迷了心窍。

    可漱秋,哪怕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也是与众不同的。

    他答应了她不再迎客,可也没有安稳待在宅子里享受。

    她常常在诚王攻下一处城池后留下善后,除了一开始禁止士兵烧杀抢掠需要她以一己之力逆着众人坚持,后来便习惯成自然,愿意同她一起维护秩序的人越来越多。

    漱秋便是其中一个,她救下的孤苦无依的男子们往往见了女子便如见了恶鬼,只有男子才可近身,他会在她在某地停留的时候特意赶过去见她一面,然后便主动去照顾那些可怜人。

    虽有她专门为他寻来的会武男子护卫,也总是难免会有意外,可他从来没有退却过。

    她每每看着他都会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跨越了时代、性别、空间的灵魂。

    她在现代的那一世如附骨之疽一般的原生家庭带来的伤痛在她这一世经历阿娘丧命,她流放千里又历经流民起义、攻城守城、救人杀人后竟只成了无病呻吟。

    没有人知道她在看着这落后野蛮的时代,看着种种残酷在眼前上演时有多么想闭上眼逃离这里,倘若她就是这个时代的人,或许她也能像这里饱经风霜的老人一般哭过闹过便继续麻木活着,可她不是,她生活在一个和平时代,生活在一个欣欣向荣的国家,虽然还有隐形的阶级,可精神追求跟物质满足都是个人权利。

    从天堂到地狱不外如是,她有时看着自己沾了鲜血的手,感受着自己对着一地狼藉的麻木冷漠都会觉得自己离成魔也不远了。

    在种种冲击之下,她清楚地知道她身上现代教育留下的痕迹越来越浅,知道她再也不可能回去……她曾清楚知道的自己,拥有两世记忆自命不凡的她,都已经土崩瓦解。

    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她看着漱秋心中也没有什么波动了,谈感情在活着面前实在太奢侈了。

    以己推人,她觉得漱秋也是同样的。

    可,很快她就被打脸了。

    在她前去调查昌邑城主的路上恰好遇到了回返的漱秋,因暴雨在旅舍滞留的当天傍晚,她便遇到了针对她的袭击。

    对方人数众多,她只能带着漱秋在下属护卫下破围出逃,没逃出多久身边护卫便尽数被拆散,只剩她跟漱秋。

    她只能带他弃马进林子,暴雨也成了绝佳的掩护,可以隔绝声音也模糊视线。

    可藏起来没多久,他们就撞上了搜寻他们的两个杀手。

    她想要漱秋先走,他却先她一步跑出去了。

    他奔跑的动静吸引了那两个人,她心如刀割看着那两人飞奔过去,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一点点挨过去。

    她用袖弩射中了那两人,可不会武的她跟漱秋要对付两个武艺不凡的杀手也根本是在撞运。

    她一向运气很好,这一次也一样,袖弩在挣扎中射中了其中一个的要害,而另外一人冲着她要害砍来的刀也被漱秋挡了,她下意识的反击也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