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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被轻轻晃了晃,石漱秋从回忆中挣出来,他定定地看着面前容颜尚且还有些稚嫩的贺莱,慢慢笑了。
他一开始便喜欢她,后来南下见到她,明明她已不会再同他抚琴作画,也不会时时陪在他身边,甚至很久很久才能见上一面,见面甚至连话都说不了几句,他却再也无法自拔了。
他就只差说出口了,可她却是在他要死的时候才敢面对他,可面对了他,她也不曾说出心意。
他那时常常觉得她只是出于救命之恩,可他又清楚他自己的身份,清楚她的为人。
只是他都快要死了,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一直以来他都要自己去想自己做什么,可这次……她说了她心悦于他。
石漱秋眨了眨眼,视线落在身侧因他久久不开口而少有地露出了焦灼之色的少女脸上,“我还是得去南边。”
贺莱不由自主攥紧了石漱秋的手。
“我……”
她喉中发紧,顿了顿,她另一只手也覆在了漱秋手上,“我对不住你……”
又是这样的话。
石漱秋轻轻一叹,贺莱便说不下去了。
漱秋他总是太过清醒,让她无地自容。
“我本就是要去南边的……”
石漱秋轻轻道,见贺莱越发不敢看他,他抿了抿唇,慢慢把手指同她的合拢在一块。
哪怕她同谢公子只是有名无实,他也不能一直留在都中。
他心中所求只有长长久久,并不在这朝夕相伴。
他同贺莱虽未真正结为夫妻,却也相处了十年有余。
能让她说出心悦于他的话,他已然很知足了。
他这样通情达理——她便又开始患得患失了。
贺莱抬了两人相握的手轻轻贴了贴,抬眼便见一片绯红如花绽放,她心中微乱,却又奇异地安宁下来。
“我还没看你之前的书信……”
陡然听贺莱提起,石漱秋猛地反应过来,脸色绯色更重,“你别看了……我……”
他张口又闭上,羞赧别过头去,“我只当只有一个你……”
贺莱心中微酸,虽还是自己,可她却全无记忆,对着她,漱秋就已然这般体贴了,对着年少的她,想来他便更是周到了……年少的她又如何能抵挡他的魅力呢?
“你在都中再多待一些日子罢?我如今什么也为你做不了,等过些……”
贺莱温声劝着,还没说完,石漱秋便接了话,他轻轻摇头,“我随世女的安排便好,你不必担心我……我不是没出过门的人,此去也不会再……”
他凝视着面前眼中只盛着他的少女,她相貌清冷出尘,不笑的时候便如神像降世令人不敢直视,可含笑便如天光乍亮令人心神俱颤。
在这一点上,十八岁的她与现在的她并无什么不同,只是此时凝视也让他明白了为何只是跟现在的她对视一眼,他便无法自持了。
历经风霜的她眼中除了烈火焚煅出的坚毅外,对着他还会流露出一丝不可触及的脆弱感。
他想要依靠她,也想被她依靠。
可他也总是摸不准度量。
明明是想被她依靠却被她理解成了不想依靠她。
贺莱她有时委实太过“无情”,早就确认了他心意,却又反反复复确认,好似一点儿也不了解他一般。
他渐渐止声不言,贺莱有些挫败地靠着两人紧握的手。
又成了这样。
她总是不能好好处理。
是感情投入太多泛滥成灾还是感情投入太过谨慎一进去便没了踪影?
可她以前对着漱秋的表达肯定是有问题的。
贺莱垂眸深思,娇艳的红唇被她咬得泛白。
石漱秋下意识伸手去阻止,而贺莱却正准备开口,他一怔便被她轻咬了一下。
他如被蛰了一般迅速收回手缩到了背后,可见她突然松手起身像是要回到对面,他想也没想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对上她讶异的目光,石漱秋头皮发紧,可转念想到自己就要离开,便是还能回都中看她,一年也不过一两次,他轻咬嘴唇,默默握得更紧。
她本是想回去拿帕子过来给他擦手指,可他好像误会了。
贺莱手指蜷了蜷。
她并非无欲无求,如今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让她亲近他。
可她跟漱秋这么多年都是柏拉图式,如今“私相授受”的名声已坐下了,她不能再逾矩了。
贺莱长长吐了一口气,像是孩子一样鼓了下脸,合拢了石漱秋的手指在他身侧坐下。
她已经蹲得腿都麻了。
“我确实如今能为你做的还不如表姐周到……”
石漱秋听着,不由自主抬眼看人,她这是……
“我承认我是吃醋了,漱秋,你是我的,却要别人来照顾……”
石漱秋愕然睁大了眼睛,可脸皮却忽然发烫起来,贺莱她对着他从来都没有直言过。
她对着他说了许多不能对他人倾诉的话,可唯独在对他的心思上,她总是欲言又止,他们也总是没有合适的时机。
贺莱看着石漱秋垂下眼睫,上挑的眼尾忽地泛红,如同一抹胭脂铺开艳色无双,她心中跳得更快,苦涩跟甜蜜混织一块,将她密密包裹。
她以往果然是相处久了也傻了,对着他居然只记得守礼了。
他身份特殊,她听了太多针对他的流言蜚语,只想着尊重他给他体面,人前人后一点儿也不肯松懈,可她却忘了,是他们有感情她才这样在意他的。
“以前是我不好……”
贺莱轻轻捏了捏石漱秋的手指,“我总是让你受委屈,也拖累了你,你越是不说,我越是愧疚,越是说什么都觉得不合适……如今也是这样,我总觉得你同我在一起太过委屈……”
说着见漱秋忽地抬眼看她,神色微恼,贺莱也不知自己为何笑了出来。
她一笑,他脸上恼羞之色更重,贺莱有些感慨地扣住他想挣开的手,慢慢十指交握。
石漱秋十分不适应贺莱这样坦白,他也不敢再去看她,只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竟也心慌意乱起来。
他原以为心中早已住了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能安之若素,过去他们便是这般温情脉脉,可她怎么分开了几年便这般“滚烫”了。
他无法控制地又想到了她之前的话,想到那位她避而不谈的比他还要年轻许多的青裳。
她这样的改变是因为青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