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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在两个月后的考试里用到学徒手册,现在开始编那个内部的完整版,肯定是来不及的。
编写手册的过程,改为分步进行比较合适——先由宁维则把对外的版本框架弄出来,交给韩老头去补充细则;趁着韩老头忙着的时候,宁维则可以用稍微长的时候,把对内这部分的框架继续搭建完成。
等全部的框架都搭建完成,宁维则就会第一时间回过头去和韩老头一起,把第一版的手册内容校对完善一遍。之后手册会交到韩经纶手上印出来。
韩家虽然没有印书坊,但毕竟做纸张生意多年,跟附近的几家印书坊合作都很愉快。相信一定会有某家印书坊愿意帮个小忙,尽快把这个册子搞出来的。
“曹淳,找两个人去把旁边那间屋子打扫打扫,摆上桌子凳子和笔墨纸砚。然后你再来我这,给你交代点重要的事情。”事情一敲定,韩老头就支使着学徒干起活来。
曹淳恭敬应下,挑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学徒快速出了门去。
“对了,宁丫头,需要老头子我来填的那个东西,多久能弄出来?”韩师傅突然转身,摩拳擦掌干劲十足地问道。
宁维则在心里默默盘算后,斩钉截铁:“最多三天。”
“当真?”韩经纶眉开眼笑。
“自然是真的。要我立军令状?”
“那倒不必,宁姑娘真会开玩笑,那我安心等着便是。”韩经纶打个哈哈,干笑着往物料房去了。
宁维则也没有太过夸张,毕竟不是要立刻写一份像前世的《木工手册》那么完整详尽的木工指导,只是单纯地把木匠学徒入门需要了解的知识组织起来罗列一下,进行简单的解释就好。而且第一版是创造性的、从无到有的过程,不完善才是正常的。
太完善了,后面怎么能保证手册一直更新?
手册不更新,韩氏工坊的热度又怎么不断保持?
这些前世的营销套路,宁维则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三天转瞬即逝,宁维则拿着整理出来的框架,瞬间就陷入了韩老头成吨的问题之中。
“宁丫头,这个榫卯结构连接的分类,怎么就分成四类了?”
“这面和板我都能理解,但为何要把面与面连接分成一类,面与板连接又分成一类?”
“你所说的数学,又是何解?”
木坊里,学徒们三三两两并肩而行,边走边聊,还有人哼着小曲。几只麻雀悄悄飞过树梢,盘旋片刻后落在后院的角落,欢快地跃入午后闲适的日光里,时而又跳动到小房间的窗棂上,轻轻梳理着翅膀尖上几根稍长的硬羽。
可这静好是别人的,宁维则除了一脑门子的问题需要回答之外,什么都没有。
要不是冲着那半成干股,我肯定是疯了才会想要搞这么个幺蛾子!
就当回答一个问题赚一两银子好了——宁维则咬着牙根自我安慰,一两、一两、又一两、再一两……
直到韩经纶把带着油墨香气的手册摆到宁维则的案头,宁维则才彻底松了口气。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韩老头。
宁维则把架子搭得很大,韩老头也是绞尽脑汁才成功维持住了大师傅的形象。几天下来,韩老头可是连梦里都是什么接合啊、材质啊。比当年做学徒的时候都累!
两个人的付出多,收获嘛,自然也不小。
宁维则不用说,跟着韩老头理解了不少之前没有接触过的传统工艺手法。
韩老头虽然没明说,但这几天背后似乎也嘀咕过天级工匠之类的话,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什么新的感悟。
此时距离学徒考核,还有一个半月。
韩经纶眉飞色舞地从宁维则身旁探头:“宁姑娘辛苦了,要不要庆祝一下?”
“怎么个庆祝法?”宁维则懒洋洋的,爱搭不理。
“不如,让维钧和周婶他们亲自跟你说?”韩经纶指了指工坊门口高矮不一的三个身影。
宁维则喜出望外地飞奔过去,一把搂住弟弟的脖子:“维钧!周叔、周婶,你们怎么都来啦?”
周叔憨厚一笑,周婶则是激动得连环炮一样说个不停:“多亏了韩公子,帮我们安排得妥妥当当。往后,我们就搬到镇上来住。维钧下个月开始去胡氏族学念书。你叔往后就到工坊来当差。我在家织织布绣绣花,做完就送到旁边的布庄去。”
维钧搂着宁维则的腰,也激动得很:“阿姐,往后咱们又在一起了!我可太想你了!”
宁维则怜爱地揉了揉维钧的小脑袋瓜,脸上疑惑却丝毫不减:“婶子,那你们住哪?”
“你这孩子,是不是这几天累坏了?韩公子不是帮你租了个小院,你忘了?”周婶伸手轻轻拍了拍宁维则的胳膊。
我?租?小院?宁维则一脑子浆糊,只好迷迷糊糊地瞅了韩经纶一眼。
韩经纶眉毛半挑,一脸“我好棒快夸我”的样子,嘴上却是谦虚得紧:“宁姑娘,前几日你让我帮忙给维钧联系胡氏族学,我已经跟胡家说了,维钧下个月就可以去了。租小院请周叔周婶来,也是考虑到日后方便,我就顺手给办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宁维则心下一暖,像是三九天喝了热姜水那么熨帖,就要给韩经纶行礼致谢。
“走吧,先去小院看看。缺什么东西跟我说,回头让学徒准备好了给你们送去。”韩经纶不知为何,却是不愿宁维则给自己行礼:“对了,宁姑娘你的行李,我也已经让孙家嫂子给收拾好,一并送到小院了。”
“曹淳,你带着宁姑娘几位直接去小院看看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安排,就先招待不周了。”韩经纶招手唤来了曹淳后,便一脸歉意地拱拱手,回物料房去了。
进了物料房,一个影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看样子像是已经在房间里等了韩经纶许久。
“韩公子,我们查到了一些关于宁明德的事情。”
“说来听听。”
“是。宁明德是桦台镇饶谷村宁氏族人,父母没得早,他们这一枝只有他一个人。他二十五年前在镇上做过学徒,但不太受重视。大概过了两年,突然就不干了,跟着一个过路的商队离开了通安州,再没跟族人联络过。因为当时战乱,族里只当他是死在外面了。到了永定三年,宁明德突然带着媳妇和四岁的闺女回了村,在村里开了间木坊。”
“这女儿就是宁维则?”
“是。”
“宁明德的玄级木匠,是在哪考核登记的?”
“就是咱们通安州定源郡。永定三年的第一次工匠考核时登记在册的。只是他成绩并不起眼,也没有什么特殊记录。”
“可有师门或引荐人的记录?”
“没有,是按自由匠人登记在册的。”
当年是端朝开国后的第一次考核,因为朝廷着意收拢战乱遗留下来的工匠,对参加考核的工匠限制不那么严格。后来,才渐渐演变成需要有师门传承或引荐人方可参加考核。
影子看韩经纶没有其他问题,便继续说道:“后来宁明德一直没有出过远门,在他妻子过世之后更是没有离村半步。直到半年前,他才去了六安城。之后的踪迹暂时还没有查到。”
韩经纶捏着下巴想了想:“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有新消息了再说。”
“关于宁维则和此次学徒考核的变数,可要现在禀告主子?”影子的头低了又低,耐心询问着。
韩经纶背过身冷笑:“怪不得你这么些年一直上不得台面!现在宁氏是敌是友都没查清,你贸然禀告上去,是想为主子分忧还是添乱?”
影子默然片刻,身影嗖地又不见了。
自顾自地用修长的指节轻叩着窗棂,韩经纶并没有理睬影子的离去。
窗外,一只鸽子咕咕地盘旋而下,正落在韩经纶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