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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阖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了暌违许久熟悉的幔帐,三百年里无数次美好的,混沌的,迷茫的,挣扎的梦境都在这里醒来。
当千屿的脸出现在她的瞳孔里,她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犹如寒冬腊月里呗泼了一盆凉水。
“你怎么在这里”
她推搡着他的胳膊“你回去,你不在谁守着他”
奈何她虚弱到力气实在是小,不仅没能推动他,反而被他扶着肩膀按在了床上。
“躺着吧你,自己都快没命了,若不是云时那块护心骨护着你,就那一刀下去,你可就灰飞烟灭了!”
“可是……”
她话音未落就被他打断“可是什么呀可是”
门突然被打开,他们不约而同额的望着来人,一个惊讶,一个警惕。
他一袭银色的月光袍站在门前,发丝风流倜傥的扬起,只是眼神里的阴鸷和面上的冷若冰清霜。
站在他身后的人粉子仙子依旧美得千娇百媚,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股子风韵,她焦急的奔到床前,一双莹亮的眼里透出担忧的神色“殿下,您没事吧”
她冲她笑了笑,笑到眉眼都变成了弯弯的“暹娘,许久不见,你可还安好”
暹娘好看的眉头皱在了一起,担忧的神色宛若被雪压下满枝头的梅花,隐忍而又美丽。她安抚的拍了拍她如葱白般细嫩的手,和从前一般总是玩笑的对她说“小娘子为何如此忧愁,莫不是被哪位郎君负了心意?”
她这才稍适解下眉峰,浅笑柔声道“还能玩笑,看来不会死了”
瞧着暹娘笑里的苦涩,承颐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血肉之中,用疼痛来提醒自己,不能被左右。
伽阖脸上温婉的笑在承颐身上停滞,仿佛雪山空谷里骤然消失的阳光。
“大殿下不请自来,可有何指教”
他将站在她面前的暹娘拉到身后,暹娘紧紧的握着他的胳膊,唯恐他忘了承诺,只要进入忘川,他保证不会伤她。
他复杂可怖的眼神让千屿看出了来者不善,他径直坐到床边,打开双臂将伽阖护在身后,警惕的望着他“你要干嘛”
他轻轻的笑了,带着不可一世的高傲和轻蔑“我的好妹妹,若是我想要在这忘川之中对你做什么,你觉得区区一个妖王拦的住我?”
她的心像坠落悬崖般的不断往下沉,他竟然真的要趁火打劫,忍了三百年终于忍不住要弄死她了,只是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若是她有个好歹,云时怎么办。
暹娘一下子转到他面前,同样的张开双臂挡在了千屿前面“殿下,您说过不会伤她的”
“哦?所以你今天是铁定要护着她了?”
她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曾经她无数次的挣扎过,在道义和感情的中间地带她仿佛快要被撕碎。她陪着伽阖那么多年,撇开监视,还是有那么些推心置腹的,让她一味的蒙住双眼偏帮大殿下去算计她,她做不到。
他记忆里闪过一段回忆,她刚上九重天之时,也曾这样挡在他身前,满脸倔强诚恳,眼里的星星似乎快要跑出来,她说“我会永远护着殿下”
承颐将她的胳膊揽下,语气稍微软了几分“你放心,对你我从未失言,只是我猜,这两个蠢货还没有找到移植树灵的办法”
听到树灵二字,她一下子乍起,从床上爬了起来,许是过于猛烈,导致她眼神恍惚,脚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幸好千屿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你既已来此,想必定然不会等着我上门呼天喊地的求你”
他欲开口,暹娘从愕然转震惊,神色慌张的阻断着“殿下!”
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尽是乞求,用最后一丝希望,期望着他能止言于此。
然而,他冰冷的声音无情的斩断了她的希望“用你一半的生血,灌注树灵,再引忘川水浇灌”
暹娘眼底的光逐渐熄灭,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这对兄妹中的任何一个人。
从前她只想有一栖息之所便好,后来想好生待在他身边,为他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再后来于忘川待了两百多年,也盼望着三殿下能安然无虞,回想起来,终究还是逃不过所求过多,贪心有余,才会在得了熊掌之后失去了鱼而心有余悸。
她垂眸,小声呢喃着“原来大殿下于我的承诺,只有我自己当了真”
承颐的心仿佛一下子皱在了一起,那种不受他控制的忧思再一次涌了上来。
“暹娘,若是有朝一日你无处可去,引阙阁永远都有你的一席之地”
到底是陪伴了她多年,尽管中间有利用,猜忌,算计,但她总归还是习惯了她的存在,暹娘早就在她眼里已然成了重要的人。
承颐抓住她的手,对伽阖说道“你这荒芜之地,就不必再大方分享给她人了,苦你自己受便够了”
他心里有点莫名的慌张,害怕她有了绝对的退路以后真的会离开九重天,不自觉间,他的心高气傲竟也变得没有自信。
爱到底是能让人卑微的东西,它让这对原本骄傲的兄妹变得学会了低头,只是承颐似乎还未发觉。
承颐将手里的渡灵瓶交给她,瞥了一眼面色有些失落的暹娘便出去了。
他高昂着头颅,矜贵自信的缓步前行,耳朵却竖着听是否有人跟来。
伽阖小心的将那渡灵瓶收起,才望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暹娘,哑声对她说道“暹娘,你去吧”
她回过头望了她一眼,道了声“殿下,珍重”
待暹娘转身离去后,她边迫不及待的下楼,门前银白色的月光肆意挥洒在门前,小阎正坐在门槛上想着要不要告诉二殿下此事,抬头便见她迎面走来。
他迅速站了起来,迎身向前“你怎么起来了,你好点没”
千屿追着他的脚步,慌忙的说“伽阖,你别冲动”
她冲出阁楼,反手一道结界将二人锁住“千屿叔叔,若今日我命不该绝,定然好生谢你这几日陪我奔波之劳,若我不幸殒命至此,请莫要再仙尊面前提起我”
小阎死命的拍打着结界,这是忘川里最坚固的禁制,只有她能撤除,他愤怒的瞪着双眼“你要干嘛”
“小阎,如今你与二哥的关系已今非昔比,但伽阖还要自私的请求你替我将这件事瞒一瞒,还有,引阙阁以后暹娘仍旧能自如出入,这里便是她的家”
他怒声吼着“你同我说这些作甚!”他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她如同交代后事一般,让他陷入了巨大的恐惧里。
千屿焦急的说“伽阖,还有别的办法的,何须要如此极端,你先把这结界打开,我们一同再商量一下”
她并未理会二人的规劝,已然一副一条道走到黑的驾驶,手里的渡灵瓶腾空什起,在月光下温润生辉。
小小翼翼的将藏于心口珍重的树灵拿了出来,将它锁入瓶内。
她手里拿着朝未央,风吹起她的长发落于胸前,长剑一挥,只见银光一闪,她的掌心便多了道鲜红的口子。
那些鲜血仿佛得到了指引一般,没有一滴血珠落在了地上,它们都朝着渡灵瓶的方向流去。
千屿看着那悬于半空中不断汲取鲜血的瓶子,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此刻孤身犯险的伽阖让他未及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