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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阖行至忘川之畔,恰逢日落黄昏,天际只有一抹橙光,长长的一条,倒映在已经沦入暮色的忘川里。天际忘川,都只有这一抹光亮,平静的忘川一如既往透着丝丝缕缕诡异。
她随手施了术法,将黑漆漆的屋子点亮,又布了一道结界挡灾引阙阁前。此般听学,引出许多前尘往事,与云时,与魔族。那颗断生前三百年让她像瓷娃娃一样,小心翼翼的不敢轻举妄动,但现下却在云时身上,这比在她身上还要受折磨。
虽然她始终都是肉骨凡胎,但有了云时的护心骨,怎么也比从前要抗揍一些。虽然她暂且找不到解决断生的办法,但她可以先去魔族探一探小阎的下落。他们一起去的南望山,如今回来却只剩她自己,当初的天宫三人行已经折损掉了一个,她拼尽了全力,也要护小阎周全。
她回想着在南望山的种种,脑海里总是浮现她和小阎玉若千屿还有云时坐在玉清小筑的院子里吃饭的情景。不知不觉便迷糊沉沉睡去,朦胧间仿佛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叹息“哎,当真是个铁石心肠的”
兴许是没有了早课,她心里少了惦念,这一觉竟睡的十分香甜。她起身精神饱满的伸了伸懒腰,换好衣服,又将那根玉簪仔细的戴在发间。在南望山,总是只能穿着一身白,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粉色鹊汐仙裙。鼻头一酸,强忍住眼眶的泪水,逞强般说道“还是我自己的衣服好看,天天穿白的,多不喜庆”
她召出朝未央,将它佩在腰间,仙气飘飘的姑娘瞬间多了几分飒爽的味道。
她负剑而出,在大厅她隐约闻到了从旁边厨房里飘来的香味。她皱着眉头正要去查看,平日里想来忘川偷水的小妖道人不少,可大多都是发觉压根取不动水便回去了,今日难不成偷水不成,要上她这里偷吃的?原本她这里就穷,没有什么好东西,三界里有点道行的人都知道,如今连口吃的都要拿走,当真是欺人太甚了。
云时正蹲在灶台下添柴,那火苗正烧的旺,猝不及防兜头而下一盆冰凉的水,将他浇了个透彻。
伽阖放下手中的木桶“给我出来!居然敢来这里偷东西,你没听说过三界之内忘川最穷吗”
他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一双眼睛湿漉漉的透着懵,头发还沾了好几缕在脸上。
伽阖立马隐去了腰间的佩剑,惊讶慌乱到的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仙,仙,仙尊?”
向来不怕冷的云时仙尊明明可以大手一挥就讲自己变得利落干整,却假装抱着手臂打着寒战,吸着鼻涕,一副受了欺负的可怜模样。
伽阖立马上前,手足无措的将自己那薄薄的披风解下,踮起脚披上他的肩膀。
“仙尊,我不知道是你,你,你要不先去里面吧”
他又吸了一下鼻子,被她带到了房间里。她将他安置在床上,用自己的被子将他裹住。
“你先坐,我去给你烧水洗澡,暖暖身子”
他将下巴也埋进了被子里,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显得更加楚楚可怜。她心急想着直接用法术把水变热,免得时间久了他真的着凉了。
打开门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她转身扯下他身上的被子“不对啊,你自己明明可以随便挥挥手就变干嘛”
他拉着她的手,可怜兮兮的说道“我真的冷”
她忍不住捏着他的脸,恶狠狠道“刚才一下子急慌神了,忘了拆穿你,你当我傻,还演上瘾了是吧”
云时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掌心贴着他冰凉的脸,无辜纯净的眼睛望着她“好冷,我难受”
那缠绵柔弱的眼神,足以让百炼钢化成绕指柔,伽阖知道,她不能再继续和这样的他共处一室了。
伽阖无奈的将手抽出来,一个法诀便将他身上的湿气都除祛,俯下身从他肩头取下自己披风,说道“即如此,您便在此休憩吧,恕弟子还有旁事,不能相陪,您走的时候麻烦帮我关下门”
言罢她便转身要走,却被一只手拉住,她回眸不解的看着他,疑惑道“仙尊,您到底要干嘛”
他脸色有些苍白,握拳捂着嘴咳了几下,看起来确实一副虚弱病中正难熬的样子。她千万次笃定了该坚如磐石的心,却在此刻化成了春风里飘荡的万千花瓣柳叶,柔情不堪。
他沉声,嗓音略带嘶哑的说道“不要走,陪陪我,我好难受”
瞬间她的思绪被摧拉枯朽,脑子里乍然想起,他体内确实有能让他变的虚弱的毒。
她伸手试了一下他的额头,烫的如同滚开的水,难怪他看起来会这么难受。她立马扶他躺下,替他盖好被子,柔声道“好,我不走,你好好休息”
云时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虽说他也不知为何装着装着突然间就真的四肢乏力,头脑昏沉,倦意汹涌,但也无妨,好在她在身旁。
他紧紧的阖着双眼,眉间舒缓,面容沉静,睡的十分香甜。伽阖想要抽出手,却被他紧紧的拽着,严丝合缝的动弹不得,若强行收回,又怕将他惊醒。可她不知道他要睡多久,从前这毒在她身上不讲道理的发作了起来,睡个三两个月也是有过的。若中途强行被叫醒,醒来便会比睡前更虚弱,她不敢轻举妄动。
她无奈的望着窗外,只要越过忘川的边界,便是魔族的思湮河。小阎那里已经消失好久了,虽然说有二哥定然不会出什么事,但呆在魔族太久,定然也是隐患。从天魔族被镇压以后,天君便下令再也不允许私自进入魔族,她却有些想不通是为何。又为何下此令后又与身为魔尊的代寰有了情缘,这些都是她三百年来再如何旁敲侧击二哥也不肯告诉她的事。这一切,都与魔族有关系。
待到云时醒来,天色已近黄昏。他抱着不肯松的那只手也终于得以自由,伽阖转着已经麻木的手腕,对他说道“您总算醒了,我还以为您要睡上十天半个月的”
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奇怪,明明睡前那么疲惫不堪,血脉间虚弱的仿佛要在神识里休养个一年半载的架势,但短短一日光景,那感觉就像从未曾来过一般神清气爽。
他微微讶然的看着她有些发红的手腕,说道“你一直在这里守着我?”
她点了点头,说道“您来忘川做什么?”
他猛然想起了厨房的东西,掀开被子慌乱的跑下楼“坏了!”
厨房的火早已熄灭,灶上的东西却是蒸好了,他打开蒸笼,虽然没有热气腾腾,但一股面食香甜的气息弥漫在鼻尖。
伽阖跟在他身后,想着要不就趁这个机会偷偷溜了,反正他也不敢贸然进魔族,可那股熟悉的甜腻的味道令她止住了脚步。
她站在他身后,看着那个身形高大的人正猫着腰,侥幸欢快的将做好的桃花酥一个一个小心的放进盘子里,白色的衣袖在灶台上蹭的灰扑扑的。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捏住,揪在一起缩成一团,难受的鼻尖有些许泛酸。
若是她还没有记起凡间的过往,若是他还没有忘记仙界的那些日子,此刻她定然会上前紧紧的抱住他,奈何痴情定不会将二人推向圆满,唯剩满身满心的遗憾和不得。
云时满脸笑意的将摆好的桃花酥捧到她面前,却见她眼眶有些泛红,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
她喉间凝涩,哑然道“从前也有人给我做这个,我只是有点想他了”
他这才释然一笑,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知道,你说的是承颐宫里的小侍女吧,无妨,你先尝尝我做的,要不好吃,我再回头去九重天请教她,以后天天给你做”
她无法再继续看着他的眼眸,局促低头道“您该回南望山了”
他垂着眼眸,落寞小声的问道“你,你是在赶我走吗?”
伽阖狠心回过头,克制着内心汹涌的念头,她死死的捏着拳心,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
薄凉到如同深冬寒雪般的冷静道“您本就不该来此,还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