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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时慢慢的睁开清冷的双眸,所有的记忆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复苏。
天帝站在他面前,负手而立,颇为无奈的斥责道“她惯会胡闹,竟不知何时给你喝了忘川水”
他不自觉攥紧了拳心,过往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都在此刻显的尤为清晰。原来那些莫名的悸动,都有迹可循,最初的心乱,已有百年。
他的一颗心此刻是揪得生疼,她让他忘了他,大抵是以为自己不爱她吧。
他以为自己爱意昭着,他自以为汹涌的爱,却让她那般妄自菲薄。
天帝见他如此为情所困的模样,虽说当年他是受自己和代寰所托保伽阖一命,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能让清心寡欲的云时仙尊深陷其中。
他叹了口气说道“云时啊云时,三百年前你为了保她平安渡劫,被天雷劈裂的元神如今可有愈合?”
他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此刻他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他抬起头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派人去找她了”
天帝无奈道“天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是不将她留在天界,她定然会打开天幕,到时候天魔军复活,不光是魔族众生保不住,连同三界都会一起遭殃,你别忘了,莽龙信誓旦旦的说过,要摧毁一切他所不认同的”
“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能仅凭着那丝魔息就能卷土重来,所以才会在伽阖历劫时加入衡奕那个变数,可他自己也预料不到伽阖能在人间褪尽魔息,成了仙。如今他想要靠她打开天幕,我赌伽阖不会”
他眼神坚定,从始至终,他都死心塌地的相信,她不会。
天帝想起了代寰,他目光温柔悠远,似是想起了自己此生见过的最柔软的云。他轻笑道“她和她娘亲一样,最不屑于那些龃龉之事,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无辜的人枉死。虽说三百年来本君待她凉薄,表面做足了贤明帝王,这样三界众生才不会怀疑她成仙的蹊跷。本君自知不是一个好父亲,当年在她重伤之后将她送到了忘川,本以为在那里她便能避世安稳。却不曾想这么多年,莽龙仍旧不肯死心”
云时劝慰着愧疚的天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若知晓你的苦心,定会体谅你的苦心”
他颇为神伤的扶额道“可本君的两个孩子,如今倒成了自相残杀”
他皱起眉头,沉思之下,突然间惊觉有些不对劲,抬起头警觉的盯着天帝,问道“望镜在哪里?”
天帝的神情忽然变得凝重,还未来得及开口,云时便已经不见了踪影。
忘川的水面逐渐映出一轮火红的太阳,她躺在树下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
她努力的睁开眼,天光大盛里,是那张曾经令她魂牵梦萦的脸。
以为是梦境的她,对着他笑了笑,朝他伸出了手。
他拉着她的手,轻轻的将她揽进怀里。
云时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这才沉稳落了地。紧紧的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发间,仿似责备又带了几分委屈的说道“你这个小骗子,还敢给我灌忘川水”
她这才意识到这不是梦境,猛的一把推开他的怀抱,惊恐的望着他。
伽阖站起身,冷眼看着他,转身便要离开。
云时急忙上前一把将她从背后抱住,玩笑着哄道“你这小姑娘,脾气真大,不就是没有在这里等你回来吗,我错了,别生气行吗”
她心里怒气盈起,掰开他抱着自己的手,也没多想,愤怒的转身便是一指利剑对准了他。
“云时,你别再装了”
他的神色慢慢凝重了几分,几乎是笃定,却还是问道“你是不是见过望镜了?”
“对,他什么都跟我说了”
云时轻笑,说道“若你相信他所说的,又为何在此处,而不是躲在魔族”
她一下子噎住了喉,茫然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即让她历劫,她她却没按照原本的轨迹走下去,她隐约能成猜到,定然是云时从中做了手脚,可她也不敢完全笃定。
云时轻轻的扬起嘴角笑了笑,好像一阵清和的风拂过四月的垂柳那般随意。他坚定的朝着眼前的寒光挪动了脚步,剑刺破了他的胸膛,瞬间血沁透了白衣。
“若你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用你娘的剑,杀了我”
她即缺少一个安心的确定,那么他便给她一个安心,即使方法有点蠢,但那又如何,能将她从最最不安的惶恐里拉出来,哪怕再挖给她一块骨头,也值得。
伽阖的眼眶突然酸涩的难受,心里患得患失的种子,终于被他妥帖的埋进了土里,悉心呵护着生根发芽。
所以她才会执意回到引阙阁等他,她知道,他会来。
似乎那些快要将她溺死的水,突然间被他引导着泄洪,她重新获得了干净的呼吸。她丢下手里的剑,猛的闯进他的怀里,哽咽委屈的说“你为什么才来,我等了你一夜,你要是再不来我就真的相信他们了”
云时拥着她,笑的眉眼弯如九天玄月,满溢着光,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心里却忍不住的难过了起来。
他们之间,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纯粹属于对方的拥抱,他们都等了太久了。
他压下心里泛滥开来的酸涩,嘶哑低沉又有些缓慢的哄着她“对不起,小伽阖,我给你做桃花酥吃好不好,你看,血都沾到你身上了,我们先去换件衣服”
她抬起头,白皙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又怒又恼,啜泣的指责带着满满的心疼“你是不是傻,有谁自己往剑上撞的”
抱着她的手臂缩得更紧了些,他生怕自己稍微晃神,她便会消失。
带着胸口尖锐的疼痛,心道,从爱上她的时候,他便一直在犯傻,过去种种,多这一件又何妨。
云时体内有断生,但凡又损伤,体质便与凡人无异,任何的仙术都不能愈疗。
他的白衣已被血染红大片,褪下上身的里衣,刺破的皮肤看的她心忽然剧烈的缩紧,似乎那疼痛她更甚他的几倍。
看见他宽阔的肩膀,她拿着绢帕的手却有些难为情的往回缩了缩,猝不及防的便从耳后根蔓延开一阵灼烧的感觉。
此情此景,云时也不禁心跳加速,却又从未见过她这般羞涩的模样,他嘴角便止不住的上扬,却又不敢让她瞧见,便只能努力的克制着脸上的笑意。
“咳,伽阖,你不帮我清理伤口吗”
见他含笑坦诚的目光,她的不自在反而显得心怀叵测,于是心一横,便抬手替他擦拭血迹。
从她微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那一刻,他便感觉到了似乎有轻微电流刺进皮肤,痒却又不敢挠。
伽阖不管不顾自己烧红的脸颊,专心致志的替他一点点的擦干净血,那块清理干净的地方,露出一块狰狞的刀疤。
她奔腾的思绪停滞了,脑子里的洪流也静止了,那是心脏的地方。
她用手指摩挲着那道伤疤,云时察觉到她的异常,低头一看,她已经红了眼眶。
他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别哭,不疼的”
她吸了一下鼻子,急忙的将绢帕塞进他的手里,说道“你自己擦擦吧”
伽阖慌乱的跑了出去,面对那样的伤,顷刻间细密的疼痛涌上心头,压的她喘不过气。她一直往前跑着,眼泪随着掉落了一路。
她无力的靠在屋外的墙上,顺着墙壁滑落,将脸埋进了膝盖里。她大口的喘气着,泪水大颗大颗的砸在地面。
两道伤口,一道为她续命,一道为了她卸下心防。
她带着眼泪嗤笑着,云时啊云时,何苦呢,他只需一句辩解,她定然不顾耳旁振聋发聩的指证,相信他。
终究是没有那样的勇气,能直面他为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她曾经奢望过,幻想过,若是能得到他的喜欢该有多好,也神伤自己与他之间浅薄的缘分。如今她不再妄自菲薄,在是非洪流激进里,将他那颗炙热的心看的透彻清楚。
此刻她却憎恨自己的怀疑,讨厌自己的患得患失,要是她从开始便能毫无保留的相信他的感情,才能算是没有辜负他的热烈。
伽阖将厨房翻了个遍,将千屿的疗伤秘方里的药材勉强凑了一锅。
见她忙前忙后,一门心思在那口锅里面,云时坐在椅子上捂着肩头的伤有些郁闷,怎么从前在人间没发现她有熬药这个爱好呢。
无奈之下他将人拽住,伽阖手里拿着几百年前为了帮小阎疗伤去鲛人族偷的燃蛊草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他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满脸委屈的朝她说道“我疼”
她瞬间明白了过来,从前被多少神兵利器伤过都不吭声的战神,现下倒是娇弱了起来。
人艰不拆嘛,她也是懂得。
她俯下身,狡黠的双眼带着明亮的笑意,故意说道“那怎么办呢”
他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拉进,二人之间鼻息相闻,她却突然凑近,在他的唇上亲亲的落下一吻。
她亲密的搂着他的脖子,抵着他的额头,笑道“那我哄你吧”
不知不觉间,云时竟也脸红了。
他僵在原地,只有骨子里奔腾着血液流动,她突如其来的主动让他手足无措。
她端着熬好的药放在他面前,他瞬间皱起了眉毛,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看着那碗黑漆漆的东西,心里有些后悔那样的自残行为。
他突然笑了,心虚的瞟着四周说道“伽阖啊,无妨的,我从前被那么多神兵利器伤过,也好的挺快”
她好笑的托腮望着他,脸颊上映满了少女的娇俏“那仙尊你从前被伤了,也如现在这般娇嗔喊疼吗”
他略微顿了顿,依旧笑道“若你在,定然会疼”
云时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好了,我不碍事的,你在魔族遇见了二哥,他都与你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