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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王坐在宽大的椅子里,撑着脑袋正睡得香甜,忽然间被疼痛惊醒。
他吃痛的捂着下巴,就看见许久不见的小女儿正嬉笑的蹲在他面前,睁着两只水灵的眼睛看着他。
他欣喜的起身“小言蹊!”
正欲伸手抱一抱她,却忽然间想起了好像她破碎的元神已经归位了,眼前的人不是那个单纯傻乎乎的姑娘,是前任魔尊和天帝的亲生女儿。
便只能放下了手,毕恭毕敬的朝她行礼道“三殿下”
伽阖开怀的笑着将他扶了起来,一把将满脸惶恐的他按进了椅子里“鲛人王,虽然你不是我亲爹,但我在南海这么多年,你待我比我亲爹要好的多”
他客气恭敬的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天帝陛下吩咐过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您”
“您别紧绷着了,那之前我闯祸打架了您不也追在我屁股后面要揍我吗”
鲛人王刚抹了抹额头的汗,就听见她继续说道“老头,谢谢你,这些年我在海底过得很开心”
他的心仿佛被敲击,抬眼定定的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孩子,在身养了十几年,他心里万分的不舍。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哎,我是真舍不得你,但孩子,人总归要完整才没有遗憾,否则会困顿一辈子,你现在应该也不会懊恼为什么长不出尾巴了吧”
她轻笑着点了点头,不管是她还是当时的言蹊,都明白比尾巴重要的东西还有很多,若是执着于过去,便会丢失掉眼前。
“父王……”
黎姬推开门,看见她微微一怔,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见她满脸疑惑,她又说道“你赶紧回去看看吧,忘川发大水,淹了引阙阁,天帝说要赶快遏制,不然会影响黄泉路上轮回的人们”
伽阖面色一惊,迅速说道“老头阿姐我下次再来看你们!”
黎姬追在她身后喊道“你慢点,有需要帮忙就传个信,你的蚌壳会永远给你留着的!”
她头也没回,朝身后挥了挥手。
她怎么忘了忘川的水每六十年会涨一次呢,若是不用灵力平复,只怕水要淹到阎王殿。
虽然平日里自诩四海为家,但眼下家真的被淹了,还是要回去拯救一下自己的小破楼,她那年久失修的老榆木楼梯,被水一泡只怕是要完蛋。
着便也算了,若是让那些平日里觊觎忘川水的妖魔趁机拿取,酿下大祸便惨了。
等她赶到忘川的时候,水已经将那小阁楼淹了一半,她悬于滔滔的忘川之上,头疼的看着脚下湍流不息的河水,从前只要有异兆,她便会直接加以遏制,如今泛滥成此,怕是要耗费自己很大的精力,看来人间数月游玩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正专心致志的将灵力注入阵法之中,眼看着那些水缓缓的有褪去之势。
忽然间一个人影闪现在她眼前,她被惊的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从半空掉了下去。
云时飞快上前,将人一把揽入怀中,随后平稳的落在岸边。
阵法突然被中断,褪去的潮水又一次涨了上来。
伽阖一把推开他,眼睁睁看着水又一次蔓延到了自己的脚下,内心的怒火腾起。
她转过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事已至此便只能重来了。
等到水退之后,她一定要去青丘的浮生台睡上几天,将自己耗损的灵力好生的将养将养。
可是她还未画阵,脚下的水便快速的褪了下去。
她回头,只见云时双指朝着忘川,不消片刻那水便老实的褪了下去。
虽然知道他的修为在三界未能能匹敌,但每次治水都把她和小阎累的半死,他竟然动动手指就解决了,简直令人发指,跟他一对比,自己弱的堪比一只蚂蚁。
她走近河边,打算做最后的封印加固,旁边却强光一闪,一道坚固若金汤的封印便落在上面。
他神色自若的对她说“这下你不用担心了,千年之内是不会再泛滥了”
她皮笑肉不笑的对他说道“多谢仙尊”
他紧跟着她的步伐,问道“你去哪里?”
“我去哪里就不劳您费心了,告辞”
她感觉衣袖一紧,回过头就看见他如同一个五岁小儿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袖角,倔强的盯着自己。
见他如此,她颇为无奈的说道“松开,我去看看我的房子”
他在才笑着松开了手,紧跟在她身后。
泡了水的桌椅板凳还没有干透,残留着深色的水渍。
好在二楼还没有被淹,她刚踏上楼梯,年久失修又泡了水的木板终是承受不了那般的重量。
脚下的楼梯忽然间的碎裂,导致她再一次差点摔到地上。
又是云时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了她,她回头看了一眼云时,要不是知道自家这楼梯本来就岌岌可危,她都要怀疑是不是他故意的。
她挣开他的手,刚好趁这次机会把房子好好的修一修,她指尖凝出传信纸鹤,让小阎和玉若来帮帮自己。
只是她不知道,她刚一转身,扑腾着的纸鹤便化为来灰烬。
她打算先回房间睡一觉,等他们来了,便一起去天宫的万觅林砍些树回来,听闻那里的树最为结实。
瞧见云时,她不客气的说道“您请回吧,不送”
他盯着二楼那个打着哈欠的身影无奈的笑了笑,负手朝着外面走去。
他的树灵正在外面那颗树里莹莹闪光,在年岁的影响之下,它早已不是桃树。
伽阖躺在床上,脑袋里朦胧一片,自己只是治水便能累成这样,看来往后还是精进修为,以后遇事还需自己来解决。
一觉醒来,外面阳光刺眼,她下意识伸手挡了挡,想着昨晚放出去的纸鹤,那两个家伙怎么着也该过来了。
她快速的推开门,眼前的一切让她愣在原地。
昨天所有被水淹过的痕迹全部褪去,不仅没有污渍,说有的桌椅板凳焕然一新,昨天碎掉的楼梯,现在也复原了。
她试探的伸出脚去踩,发现不仅非常稳固,还没有声音。
她蹬蹬蹬的从楼上跑了下来,厨房里有一阵烟雾飘散。
这才反应过来,这一切,应该都是他做的。
伽阖轻轻的挪动朝门口挪动着脚步,早知道自己刚刚在房间就应该翻窗户跑。
悄悄的跑到门前,她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云时可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半点风吹草动都别想逃过他的眼睛。
不过还好,他没发现自己。
她一只脚刚踏出门槛,便有一只手将自己拦腰抱了回去。
他将她放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道“你要去哪里?”
伽阖磕巴心虚的说道“不,不去哪里啊”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为什么要心虚,于是站起来叉着腰趾高气昂的说“我去哪里好像跟你没关系吧,仙尊,我早就从南望山结业了,不是您的弟子,告辞”
他慢慢的放下卷起的袖子,说道“哦,是吗,你还记得现在不是我的弟子,那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我夫人”
她双臂一抱,打算无赖到底“记得啊,我还记得我们没有礼成”
他无奈的笑着“在天宫,我们签了婚书的,你别想抵赖”
她泄气的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之后说道“签了婚书又如何,就算我们礼成,我也有权利和自由离开你身边”
像被一支利剑猛然戳中了心脏,他怔怔的松开了圈住她的手,黯然垂眸,语气里带着卑微的哀求,低声道“能不能不要走?”
他站在那里,眼眸悲郁不安,像一颗月下庞大又孤独的巨树,形单影只,任由惆怅侵蚀,清冷的让人心疼。
伽阖别开了眼,不敢再看他,说道“你我之间,拼尽了全力,都是那般的结果,你要继续沉沦不清醒吗”
他自嘲的轻笑道“不清醒?你不在的那些年,我就从未醒过,我只知道握紧你,醒不醒又有何妨”
小阎告诉她,满院子的酒,喝了酿,酿了又喝,十八年的长梦不复醒,每每想到此处,她的心便如同被刀割般的生疼。
但是那些被隐瞒的,又让自己心里的气久久不能平复,她转过眼看着脸色低入崖底的云时,原本是想晾他个几年,但现在她自己便要绷不住了。
她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眼里逐渐亮起光芒,急忙说道“因为我一直在你身后”
他蹲在她面前,冰凉的手指抚上了那张折磨了他那么多年梦里的那张脸。
“这么多年,我最想的事情,就是想跟你一样,让万千残灵穿透我的身体,死上万千次,那么痛苦的事情,不该你一个人来承受”
言至此处他已然红了眼眶,默然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你会来后去了人间,我亲眼看见你那么自由快乐,我拼了命的遏制要找你的冲动,我亏欠你太多,知道你不想见我,我便不敢打扰你”
眼泪像一颗颗珠子一样,重重的坠落下来,他大口的喘息着,那种被人分割麻痹的痛苦回忆一下子涌了上来。
“这些年你在南海也过得很开心,我从未想过要把你唤醒,我只想要你安然”
他哽咽着说道“可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陷入梦境,再一次遭遇悲剧”
他伏在她膝前,痛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