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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唐霜电话时,邢铮刚完成一台六小时的紧急手术。
是个出车祸的病人,脑部受到撞击导致颅内出血,大清早的送到医院,主任一通电话把他从酒吧叫过去做手术。
好在他没怎么喝酒,还能执行手术。
经过抢救,病人已无大碍,不过他也差不多虚脱了,但见是唐霜的电话,又跟打了鸡血似的振奋起来。
他发现,这么多年对她的怨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深,再见到她,心跳剧烈如初,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心就被她圈禁了似的。
这一次,他说什么都不能再放过她了。
下午,唐霜带着苏晓一家到了医院,被护士领进邢铮的办公室。
邢铮这会儿不在,听护士说,他刚做完一台开颅手术,正是困乏的时候,大概在洗手间,请他们先坐会儿。
苏爸爸眉头锁着一丝惆怅,苏妈妈眼睛红红的,看着叫人心酸,唐霜握了握苏妈妈的手,“放心吧阿姨,邢大夫的外公是全国知名的脑科专家,他一定有办法的。”
话音刚落,一身白大褂的邢铮就走了进来,他应该是刚冲过澡,头发还湿着,带了股木质清香。
唐霜走上前,“邢铮,这是我的朋友苏晓,这是她的爸爸妈妈。”迅速介绍完,又跟苏晓一家介绍了邢铮。
大致情况她在电话里说过,邢铮笑着与苏爸爸握了个手,寒暄过后,问起苏海的病况,“ct核磁共振都做了吗?”
苏妈妈点点头,赶紧把苏海的片子递给他,“邢大夫,这是昨天出来的片子,肿瘤医院的医生说是恶性肿瘤,彻底治好的可能性很小,说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说着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再也说不下去。
邢铮没说话,认真看着片子,越看眉头越是蹙得厉害,看得一干人十分紧张。
“邢大夫,怎么样?情况很糟吗?”向来稳重的苏爸爸也急了。
“嗯……”邢铮指着片子“大脑右侧,海绵窦区长了肿瘤,大概蚕豆大小,怎么现在才发现?”
苏爸爸一拍腿,“之前不知道呀!前两天孩子上体育课突然晕倒了,醒来过后眼睛就模糊了,只能看见三米之内的东西,医生这才让去做脑部ct的。”
邢铮点点头,指着片子上的一个白点,“肿瘤压迫了视神经,再长下去可能会完全失明…”说着顿了下,“这样,你们先回去,片子放我这儿,我拿去问问专家,看看他们怎么说。”
“孩子还有救吗?”苏妈妈哭着问道。
邢铮平静道,“只要不放弃,都有希望。先回去吧,让孩子也别急,好好休息,有了结果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见邢铮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苏晓一家也不好再打扰,说了些客套话,很快离开了。
唐霜知道邢铮还有话说,就留了下来,见他眉头紧锁,也紧张了起来,“是不是情况很糟?”
邢铮托着腮,“有点儿。这是个神经鞘膜瘤,在供血最丰富的海绵窦区,这个区域,一度属于神经外科的禁区。”
唐霜蹙眉,“禁区?那就是说小海被判死刑了,怎么会?小海之前还好好的,完全没有症状。”
邢铮道,“应该是有症状的,比如恶心头晕之类的,不过他正念高中,也许以为是学习压力过大所致,忽视了检查。这个海绵窦成六面体,”
见唐霜瞪着眼睛,邢铮顺手拿过脑大脑模型,指给她看,“这个位置就是海绵窦,外侧由深浅两层膜构成,深层较薄,与覆盖颞骨、斜坡和蝶骨的骨膜连续,浅层较厚,与中颅窝、前床突、蝶鞍、斜坡和天幕的脑硬脑膜连续。”
专有名词听得唐霜云里雾里的,邢铮喝了口水,“简单点说,海绵窦是一团围绕颅内动脉的粗细不等的静脉丛,相邻的静脉管互相黏着,形成小梁样结构,外侧从上而下有动眼神经,滑车神经,三叉神经上颌支及下颌支,周边有很多更重要的血管和颅内神经,术后轻则引起神经功能障碍,重则出现大出血,使得手术很难进行,所以一直被视为神经外科手术的禁区。”
唐霜眼圈红了,“那怎么办?不做手术会怎么样?”
邢铮很严肃,“不做手术很快会失明,时间久了,一样会危及生命。”
唐霜愣了一会儿,“真的不能救他吗?我和他姐姐是最好的朋友,小海也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他才16岁,他不该遭受这样的事……”
看她快哭了,邢铮心口就疼,“你别难过,等我问问再说,尽快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
唐霜心情沉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该关心一下邢铮的,“刚听护士说你刚做完手术,真是抱歉,这么贸然的就来打搅你。”
这会儿才想到,“嗨,说这些就见外了,相识即缘分,你有事能想起我说明你当我是朋友,我高兴着呢。”
唐霜笑了笑,邢铮接着道,“你跟我妈一样都是优秀的舞者,令人欣赏,我还想现场看你的表演呢。”
“有机会我提前通知你。”
“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
邢铮话没讲完,被突至的电话铃声阻断,是唐霜的,他示意她先听电话。
唐霜说声抱歉,接了起来。
“在哪?”
他的声音总是不带情绪,以至于唐霜十分怀疑他昨天说的话是真是假,哪有人昨天才表明了心意,今天就变冷漠的。
“在医院。”
“……哪个医院?发生什么了?”他终于紧张起来,唐霜心里一暖,本想逗他一下,可抬眼看到邢铮又冷静了下来,把事情简单交代了一下,陈竞由让她在那等着,他很快过去。
挂了电话,见邢铮直直看着她,“你是在和陈竞由交往吗?”
唐霜微微一征,随即点了下头,耳根子有点烫。
邢铮眼里闪过一抹失望,故作平静的说道,“你了解他吗?”
唐霜沉默了半天,“不是很了解。”
邢铮说,“那你还答应和他交往。”
唐霜道,“在交往中慢慢了解啊。”
邢铮笑笑,“你大概并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跟孙祖昊玩到一起的能是善茬吗?行事风格总有相似之处,用四个字总结,就是‘不择手段’,和他恋爱,你还是多长个心眼儿的好。”
唐霜有些不解,“你和孙祖昊难道不是朋友?”
她以为,在背后议论别人总归是不好的,但转念一想,人家也是出于关心,心下就多了几分感动,对邢铮这人也更加认可了。
眼下和她关系还没好到可以随便什么话都讲的地步,邢铮想了想,他还是太冒失了,背后说人不是显然不是君子所为,也显得他太小家子气。
陈竞由那件事儿暂且就不说了,等到合适的时候说出来,才能发挥它最大的威力。
见邢铮有些尴尬,唐霜就找话,问了他不少关于脑部肿瘤的事,想着后面可以告诉苏晓。
没一会儿陈竞由的信息就来了,说他在医院门口,让唐霜过去。
陈竞由是自己开车来的,见到唐霜也没说什么,替她开了车门,贴心地帮她系好安全带,趁着俯首相贴的功夫,在她晶莹玉润的耳垂上咬了一下,引得唐霜小惊了一把,“你干嘛呀,总是这样偷袭。”
陈竞由笑了笑,也不说话,接着在她另一边耳朵也来了一口,唐霜这就缩成一团,不敢正大光明地看他。
心里只道,这人真是奇怪死了,明明摆出一副大唐圣僧的样,偏偏行为是那么那么的过分,这反差也忒大了。
而且更让她羞愧的是,她居然不讨厌他这样,反倒觉得有那么点……新鲜刺激,这一定是骨子里的叛逆情结在作祟,谁让他当了那么久的乖乖女,偶尔也需要放纵一下的。
这么一想,唐霜胆子反而大了起来,还想挑衅他一下,看看他撕下那层冰霜面具会是什么样?会不会跟电视里的男人一样,露出享受的表情呢……
“你跟邢铮很熟么?”唐霜还沉浸在不怀好意的幻想里,他的声音响了起来。
“婚礼上我们一桌,他说他妈妈是赵诗烨,我很崇拜的舞蹈家,我就跟他多聊了几句,然后交换了电话……”
陈竞由没说话,眉宇慢慢聚拢,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向她扑过来,唐霜不由得抓住真皮座椅,像是要借点力量似的,不过后面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他道,“那条黄色的裙子,是他送给你的?”
原来他注意到了,唐霜还以为他不知道呢,小声解释,“你买的那件沾到果汁了,脏了,正好邢铮看到,就……”
说着说着,她又停了下来,因为他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这人惯会用沉默表达情绪,常常不动声色就让人战栗,想必在他身边工作一定很痛苦。
“今后不许穿别人送的,参加宴会,自己多备两条裙子。”
哦,唐霜说完这个字,就再也没听见陈竞由吭声。
车厢里放着柴可夫斯基的音乐,是唐霜最熟悉的一出芭蕾舞剧。第二幕双人舞旋律平淡,简单的下降音阶,但和声及温暖的弦乐音色却很出彩,赋予舞蹈强大的情感。
她看着陈竞由,笑得很开心,“你也喜欢胡桃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