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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这套手段唐沁很熟,不管是出于利益争取还是心理压制,都必须要在对方提出的条件下强加个附加项回去。
否则过不了多久,对方依旧会认为己方好说话,搞不好下次还会犯同样的毛病。
而且她心里早就盘算好了这个条件,但她没有急着说。因为她想看看经历过这一场“教训”的陆均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她需要从他的表现当中做个判断,好为来日的相处打个提前量。
“你想提什么条件?”唐沁问道。
“听晓星说,他们这次回来是想要重新开饭馆儿传承姥爷的手艺。所以我的意见是让他们俩抓紧时间递交筹备开业的相关材料,借这次的事件让镇上帮忙协调沟通进度。我知道这种手续跑起来麻烦极了,要是遇到几个卡人的部门,一年半载都不见得能办好。但是如果有他们主动帮忙,那就另说了。”
陆钧壹知道唐沁想听什么,他原本的计划也是想着为李牧遥争取点什么好让唐沁不再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敌意。可是看到白晓星,他就鬼使神差的也想给她卖个好。顺便给自己发个好人卡。
毕竟,商人的本质就是把利益最大化嘛。
果然,这个打算一出,大家脸上纷纷露出了诸如友好、钦佩、感激……的神色。
“这个好,这个好呀!”一番话直接让巴图从社死的尴尬中缓解过来,他义愤填膺的说道,“真不能便宜了那帮家伙,当初我季大爷的饭馆儿就是被那里面的人给关了的!一点儿小毛病揪着不放,硬是给营业执照吊销了!”
“对,就要这么干!”白晓星疯狂甩动着肉串给陆均壹鼓掌,“好大哥,你太够意思了!”
陆钧壹想笑,这就好大哥了,刚才不还是苦大力吗?
但他还是说道:“还不是听你说了些饭馆儿的故事有点感触嘛,本想如果能借这个机会帮到你们,也不枉吃了你们这么多天的饭。没想到这里除了故事还有事故,那我们就更不能随便答应他们了。”
白晓星大受感动,扁平的胸脯拍的啪啪直响:“好大哥,不管这饭馆儿能不能开起来,我们家的餐桌上永远都有你一双筷子!这事儿我能做主!”
那画面太平,君子陆钧壹不忍直视,侧过头道:“哈,那谢啦。”
“小事一桩。”白晓星豪迈依旧,好在不再拍胸脯了,只是用手指戳了戳唐沁,“沁沁,你觉得呢?”
“……”唐沁撇了下嘴,眼中满是委屈。
她自然是同意的,但还是要以李牧遥的意见为主,但她这会儿不想理他,所以就没有作声。
“啧。”白晓星也撇了下嘴,眼里是怒其不争,冲着站在三人圈外的李牧遥道,“你赶紧说句话呀!”
李牧遥总算得了个台阶,但脸上却是有点儿窘迫:“开业的话……短期还是不考虑了。”
唐沁大惊,一时忘了自己还生着气呢,回头问道:“为什么?!”
李牧遥顿了顿:“我的专利抵押贷款出了点问题。”
他没有勇气联系老师,他不敢让更多的人看到如今的自己。
“……”闻言,唐沁沉默了。
对于钱之一字,她真是不敢多提。她虽然有钱,有的是钱,但李牧遥不可能接受。
说的多了,反而会伤及他的自尊。
唐沁的这种表现,直接把陆均壹想说的诸如“我可以替你们拿、做你们的老板、合作人”这样的话给堵回去了。
想来他们之间应该发生过这样的对话,但被拒绝了。
所以他也沉默了,这种事几乎无解。
沉默的氛围瞬间打破了白晓星的美好幻想,她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哎!我们可能永远不能开业啦,有钱也没用!”
唐沁回神:“这叫什么话?”
有钱都没用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不想做了?
“沁沁,我下午跟陆总说过的,”白晓星今天惆怅的情绪格外的多,“牧遥我俩开店是想开个和以前一样的店,可你们公司分分钟就要把老街给改造了,那我们还搞什么呀!”
得。
从好大哥变回陆均壹,这阵营明显的又被割开了。
陆均壹无奈的看向白晓星:“这是公司的方案,我也无能为力啊。”
白晓星哇哇大叫,学着电视里面对强拆的钉子户那样:“所以我们不开啦!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无依无靠的小老百姓又能拿什么跟大公司对峙呢?”
即便是被针对,陆均壹仍有点儿忍俊不禁:“晓星,看你说的,我们只是改造门脸,这里的主体框架还是会保留的呀。”
“谁说就一定会全面改造了?”唐沁突然冷冷道:“没记错的话,公司还有另外一套方案吧。”
陆均壹只好又转向唐沁解释:“沁沁,我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相对现有方案来说,你的二套方案实在是太过笼统了。时间、投入、回报,你都没有一个确切的规划,如果你无法做到精准对标,何谈胜出呢?”
关于方案的事儿,他还是第一次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如果不是经过今天的一系列状况,这些话或许直到项目结束,他都不会说出来。
唐沁冷笑连连:“设计组连我的想法都不采纳,又怎么会帮我做这么精细的规划?别跟我说想法归创意部,与设计组无关,我在公司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这都是环环相扣的吗?”
“……”陆均壹无言以对,毕竟他曾经就是那一环当中的人。或者说,现在还是。
“沁沁,我们慢慢来,硬碰硬总是不可取的。”
唐沁秀眉微蹩:“急的好像不是我吧?”
“……”
气氛彻底陷入僵局,这边四人小组谁也不说话,那边巴图带着花生小两口更是不敢吭声。
直到石海亮不小心把吊着烤串的瓦缸盖子给碰掉。
所有人都感觉到空气中似乎“轰”的一下。
浓郁的香气如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混合着各种辛香调料味道的肉串香气瞬间弥漫在小院上空。
巴图总算找到那从刚进院就一直闻到的那股神秘的、若有似无的味道的出处,他大步踏上前去,看到同记忆当中一模一样的画面时,先是狂喜一阵。
那肉串表皮被烤的焦褐发亮,与早先腌入的味道和后撒上去的香料在时间和温度的作用下完成了完美的化学反应,层层叠叠的香气在瓦缸底部将息未息的炭火熏烤下大肆侵略着巴图的感官……
和记忆。
那是他最爱吃的东西,是季老爷子专为他做的。
巴图的眼圈瞬间红了。
年轻时候的他其实并没有那么豁达。
家中人丁凋落,家族传承的重担都在他的身上,而他却偏偏不能绵延子嗣。
他想通过做生意、创业的渠道复兴家业,可偏偏又不具备经营头脑,以至于从事过的贩马、贩茶等所有生意都以失败告终。
所以他只能借酒浇愁。
因为过度酗酒,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冷漠而暴戾的。
没有人愿意看到他,只有季老爷子始终在包容着他。
每次在老爷子这里喝多了,他至少会借着酒疯打碎几只碗,摔碎几个杯子,把院子里闹得一片狼藉,闹得狠了,甚至把堆在墙角腌菜的缸都给踹碎……
然后在第二日酒醒之后负荆请罪,痛哭流涕。
这样的日子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直到有一次他又暴躁着冲着一口瓦缸飞踹过去,却破天荒的被季老爷子拦住了。
他说:“我不是心疼这缸,我是怕浪费了特意给你烤的大肉串,你等等,等吃完了咱再踹碎它。”
巴图至今还记得自己怔愣的刹那,就好像飞走的灵魂突然回到身体内。
他感受到了巨大的震颤。
……
那口缸最终得以保全,此后巴图也慢慢收敛起来。
如今,他成了那个别人口中豁达开朗的大哥,而那个治愈他的老爷子却永远归于黄土。
再也看不见了。
好在,老爷子的手艺被完好的保存了下来。
除此之外,他觉得他还能再保留些什么。
于是红着眼,直起身,看向李牧遥和白晓星:“你俩放心,我巴图活着一天,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没人能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