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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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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孙仲景一起出了院门,我道:“说实话吧,急急把我叫出来是为什么?”

    “三堂会诊。”孙仲景道:“辛夷和安楚都在等你了。”

    我们在诊病这事上从不开玩笑,孙仲景如此说,我隐约觉得是有大事发生。

    匆匆赶到县衙后一处房门前,便听见辛夷着急的声音:“将军您请起,您还是需要静养的!”

    接着是阿楚的声音:“是啊,您现在跪着也没有用啊。”

    什么情况?我和孙仲景也顾不上礼数了,在门板叩了三下便推门而入,只见一个身着单衣的年轻男子端端正正跪在屋内,辛夷和阿楚正为了拉他起来急的焦头烂额。

    孙仲景对她们道:“行了行了,你俩别白费力气了,他一个大男人又是习武之人,就算现在大病未愈你们也拉不动他的。”接着又对我道:“这位是顾辰逍,顾家军的先锋大将军。”

    “将军为什么会跪在这里?”

    辛夷放弃,走过来道:“他求我们帮他强行解毒,说是明天想回军营。”

    “可我们的药还不算完全研制成功,万一放他回去复发了怎么办?”

    孙仲景道:“其实咱们有法子的,强行施针嘛,就是风险太大。”

    的确,我们总结出的治疗方法,除了解毒药方,还有一种就是在章门、神庭和百会穴同时施针,可以将毒完全逼出,不过这些穴位素有“死穴”之称,稍有差池,更大几率会直接送命,所以我们还不曾用过。

    我向孙仲景道:“你又说漏嘴了?”

    “没有,他问我长城营的伤亡情况,不回答就不让我走,我只能告诉他了。”孙仲景道:“加上他习武的估计也知道有施针逼毒这个法子,非求着我一试,我不答应他就跪下了,拉都拉不起。”

    长城营是顾家军先头部队的驻营名字,我看了眼这位顾辰逍将军床头和辰逸堆的一般无二的作战地图和军事文书,顿时头大。

    这时跪地抱拳的顾辰逍开了口:“求各位大夫为顾枫施针,生死无怨。”

    孙仲景气不打一处来:“生死无怨?真把你治死了你还怨个啥?”

    “我明白,但我等得起,长城营的弟兄们等不起了,作为先头部队的主将,顾枫只能冒险一试,求各位大夫成全!”

    我道:“这是在死穴上施针,你明白吗?”

    “明白。”

    “你可有娶妻生子?”

    “有。我已成婚四年,有一子一女。”说到家人,顾枫锐利的五官都柔和下来。

    “那别想了。”我果断回答:“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没法给你长城营的弟兄交代,更没法给你妻儿交代。”

    “而且我今天去为英国公诊治时,他说他答应自己的夫人会把六个孩子全带回去,你要让他食言吗?”

    “……”这是顾辰逍无法回答的问题。

    阿楚眼明手快地把他扶上床,顾辰逍只说了一句“是顾枫冒犯了。”便闭上了眼。

    他的焦急痛苦我们也不是看不见。长城营作为抗击北戎第一线的部队,在士兵中毒又群龙无首的情况下损失有多严重自不必说,但这不是我们为他冒险施针的理由,毕竟这套针法……是为我们几个自己中毒的情况而准备的。

    四人退出房门,我才轻声道:“把我叫过来,应该不仅为了劝顾二公子别找死吧。”

    辛夷道:“的确,我们回去说。”

    回到客栈,房中多了一位相貌有些异域特色的老人,阿楚端详片刻,惊叫道:“您是之前飞霞关那位……”

    老人“哈哈”一笑:“小姑娘记性不错。”

    这样一说我也有了印象——出诊第三日时,正值中午,我吃罢午饭往安置点赶时,撞见一个乞丐昏倒在路边,一位老者正为其施针,还大声询问可有人愿意将乞丐送到医馆。那乞丐衣衫褴褛,浑身脏臭,围观者虽不少却皆掩鼻不愿上前。

    我恰好背了药箱在身上,见状赶忙上前帮忙,后又与那老者一起将乞丐送到医馆,而眼前的老者正是当日那位。

    我刚想开口,却见老者对我露出一个笑容,又轻轻摇了摇头,我便知晓他也认出了我。

    孙仲景则镇重介绍道:“这是付老,尊名付司南,于医道上算我的老师了。”

    能让孙仲景发自内心敬重的不多,这位付老就是一个。我、阿楚和辛夷赶忙见礼道:“见过付老前辈。”

    “你们几个太客气了。”付老摆了摆手。辛夷又想起了什么:“付司南这个名字我小时候听祖父提起过,可见前辈的医术造诣了,我们这些年轻人还大有可学呢。”

    “哦,古修北那老家伙还能夸我好的?”付老很是不屑:“莫不是做了这么多年御医转了性了?”

    辛夷不好如付老一般调侃祖父,我们这些小辈也不能无礼,只能笑着在一边听着。

    “不过,我们两个老头子也不争气,他一个皇家首席的太医令,子孙里头学到他几分精髓的只有你这么个孙女,也不知道他如何教的。”付老夸了辛夷一句,又道:“我呢,这么大年纪连个承我衣钵的人都没有,只有孙仲景这么个讨厌鬼学了个半吊子。”

    孙仲景微弱的抗议:“给我留点面子。”

    “什么面子。不过和你一起出诊的这小姑娘倒好,不知可愿做我老头子的徒弟?”付老突然把话题转向了我。

    我受宠若惊,忙道:“冰然能从付老前辈那里学习一二已是造化,哪里敢轻狂到自认杏林圣手为师?”

    “不妨,你这孩子有天赋又有颗仁心,能学几分便是几分,我也算多个传人。”付老抚须一笑:“况且这乾坤散解药也算是秘方了,自然得传给嫡亲弟子的好,不过事态紧急,现下一切从简,我吃你一杯谢师茶就算拜了师了。”

    我听闻连忙倒茶捧到付老面前跪下:“弟子沈冰然,见过师父。”能在这个世界多一个师父,对我来说,就像是多了一分归属感。

    “好好好。”付老心情大好,“徒儿快起来。”

    “你说说,明明来给咱们送解药方的,还给自己骗了个徒弟。”孙仲景佯装抱怨道。

    “孙二狗,你对我师傅无礼,我可就不客气了。”我作势要打他。

    “喂,你和我认识多久,拜师又拜了多久,怎么这么快就叛变了?”

    “相识不论短长,再者我俩现在算同门了,维护师父怎么能算叛变?”我得意地眨眨眼,转向付老道:“师父,听闻您之前还在飞霞关,如今到处戒严,您又是如何来这定雁城的?”

    “还是徒儿贴心,孙仲景这小子终于有人治了,还不止一个。”付老得意的不得了:“定雁城就是为师的家,为师愿意回家好好呆着不乱跑,他们求之不得。”

    孙仲景一脸“不情愿”地解释道:“付老本就是北戎和华国的混血,你们没注意他的相貌不同吗?”

    “原来如此。”我道:“怨不得孙仲景说师父这里会有北戎才生长的半生莲。”

    阿楚疑惑道:“付老前辈,您有北戎人的血统,顾家军和北戎交战多年,已是旧敌,您竟愿意出手相救吗?”

    “丫头,北戎这些大小部族中的势力纠葛和矛盾可比你想的复杂。”付老听了这话也不生气:“若不是如今陈兵大胜关外的呼延家灭了我母亲所属的木氏部族,我母亲也不会在逃亡中遇上我父亲,更不会一辈子都回不去家乡,如今两军对阵,我的选择自然显而易见。”

    “这样啊。”

    “不过有得必有失,如今我这身份虽不用受国境约束,可以自由来去;但我和古修北当年都凭自身医术相助华国太祖皇帝平定内乱开疆拓土,如今那些文臣武将封侯晋爵,古老头也做了御医,我便不得居于华国庙堂了,当然,我也不屑做这个官儿。”付老解释罢,又向我们道:“不过,不论顾家军和那小钦差是何下场,你们这次救护百姓都是立了功的,只要活着回去,升官发财荣华富贵都少不了你们的,你们也别学我老头子闲云野鹤的脾气,有什么赏的就收好,再离那些朝堂上的勾心斗角远些就是。”

    我笑道:“师父既这么说,我们这次活着回去的希望大约很是渺茫。”

    “徒弟太机灵也不是好事。”付老叹了口气:“乾坤散差的这味药引,是只生长于北戎境内的化霜草。”

    “化霜草其实并非毒药,晒干磨成粉后,微量服用可使人精神亢奋,若是习武之人短时间内还能快速提升内力,变得力大无穷,但时间一长,日积月累,药性反噬会直接伤人根本,最常见的是精神失常无法自控,若是男性还会出现不能人事的症状。”

    “这玩意儿吃多了还会阳痿?”孙仲景极其口无遮拦:“那谁敢去碰啊!”

    “早年华国太祖平息内乱时,有一支势力曾与北戎勾结,而在这支势力瓦解后,从战死士兵的尸体和俘虏体内都能发现服用过化霜草的迹象,当然这亦是年代久远了。”付老冷笑一声:“这世上可从不缺急功近利不择手段的人。”

    “构成乾坤散的药材分为两部分,但即使是一起服用,药性也是无法相融的,只有以化霜草为引才能制出这味奇毒。”付老道:“而这药引不必非与药材一起服用才有效果,误食其他药材者即使接触到都能发挥作用,这便是乾坤散的狠辣之处了。”

    “毒药解药相伴相生,既然这乾坤散的药引只长于北戎境内,那我们解药所缺药引,岂非也只有北戎采得到?”

    “不错,这解药药引只生长于化霜草二十步内,名为覆雪花。”付老从自己的药箱底掏出一本残破古书,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图文道。

    “这本书上关于乾坤散的记载,竟和我祖父留给我带走的那本一样!”辛夷惊呼。

    “自然,这老家伙当年死皮赖脸借了我的藏书去抄,结果抄了一半,叛军就打到大门口了,等逃命出来也顾不上抄书,直到我告辞要去北境,他归还时怕是都忘了。”

    说到这事,付老庆幸道:“多亏我不像他那么糟蹋古书的,否则这毒还不知得拖多久才能找到根治的法子。”

    孙仲景道:“现在药引有了,问题是,付老这么大年纪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风险,那谁去采药呢?”

    阿楚:“……”

    辛夷:“……”

    我:“……”

    付老怒道:“你小子别打我徒弟和那两个丫头的主意,顾家军卧虎藏龙的,随便抽三个出来也够用了,他们的副帅不是十五岁就敢闯北戎王帐吗,让他跑一趟去!”

    我道:“师父,以顾家军如今的中毒人数和战况的危急程度,如何让统军将领离开去采药,何况他还未必认识药材。”

    阿楚也附和道:“况且下毒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药下在顾家军军粮里,多半是内奸所为,我们又看不出,恰好把任务派到内奸头上了怎么办?”

    道理是这样,但让我们三个自己冒着在战场上被万箭穿心或是捅上十几个血窟窿的危险去人生地不熟的北戎采药,这种恐惧远远超过一出飞霞关就遇上二十个鞑子。

    付老注意到我们的犹豫,道:“如果就按你们如今的药方来,虽缺了药引无法根除毒素,但让顾家军恢复战斗力,打赢这场仗并无问题,或许也不会再次毒发了。再者,即使日后复发,你们已拿了赏金走人,断怪不到你们头上的。”

    “你们若将实情和盘托出,他们也必会理解,届时要取药引也由他们自己承担。但医者悬壶济世乃是天职,如何选择,全系你们一念之间。”

    “师父教诲的是,我们也不是不怕死的,就这么办罢。”我对付老笑道。

    从定雁城到书中所记载的覆雪花的生长地,来回三天的路程。

    看来今晚真是不能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