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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今天,无疑是她这十几年来最难忘的一个生日。
央津发来预考合格的通知函,并且顺利拿到明年三月份的复考入场券。
姜书杳握着手机下车,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那种距离梦想又近一步的浓浓喜悦感,已经远远无法用言语形容。
“恭喜啊,小姜画家。”
进电梯时,身旁少年毫不吝惜地恭维了她一句。
细细品味,也不算是恭维。
姜书杳觉得他说的很实在。
对于未来,她永远相信自己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画家。
女孩仰头盯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眸子里闪过星光,“要不要现在先给你签个名,以后想签就得排队咯。”
她难得自恋一次,低调而又轻快地炫耀自己傲慢的情绪。
身后陷入长达十秒的安静。
不知道那人在干什么,姜书杳有些好奇,转过头去看他。
这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她眼前一晃,整个人已经被某人用手拎了出去。
“想要签名还不容易,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全方位无死角的给老子签可行?”
“......”
裴衍拎她的姿势有些变态。
脑袋受重心影响只能朝下,加之听完他的虎狼之词,只觉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你放我下来,你是魔鬼吗,跟我说这些话。”女孩手脚并用的挣扎。
钥匙开门进去,双腿总算在玄关处着地。
她涨红了脸狠狠瞪他。
灯没开,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
但面前人的眼睛比这夜晚更黑。
她看不清裴衍脸上是什么表情,只知道被那双眸子逼视的灼人。
而后,他的手慢慢抬起,微凉的手指轻轻划过她脸颊。
暗哑的嗓音仿佛从海底传来,“杳杳,我只是你一个人的魔鬼。”
姜书杳微微发怔,抿了抿唇正想开腔,头顶的灯一下子亮了。
起初她没有发现屋子里有什么不同。
直到一丝夜风从窗户钻入,她敏锐地闻到空气中,有那么丝丝似曾相识的味道。
姜书杳缓缓转身,迈开步子走到了客厅。
眼前的景象让她恍然失神。
此刻看到的一切,比当初裴衍凭空给她变出一间画室更为震心。
墙上挂满了画,水彩画,素描,油画,有她四岁时的涂鸦,五岁时的参赛作品,六岁时的竹石图,七岁时的滕王阁写生......
这些画早该随着十年前那场地震,掩埋在老宅破碎的废墟里。
可现在,它们全都活生生摆在自己的眼前。
许久许久,她偏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身旁的裴衍,问他:“那一年,你真去过民乐?”
民乐位于蓉城边上的一座小镇。
小时候爸妈工作刚起步,她跟着祖父祖母在那里度过了一段幸福的童年时光。
但一场地震,让民乐从此失去了生机。
后来经济得以恢复,蓉城迅速发展,民乐不再重建户宅,现在已是一片繁华的旅游盛地。
可这些画,她曾经因为失去它们,而哭闹了无数个晚上。
那时的少年青涩懵懂,为了哄她开心,放出狂言说要帮她找回来。
地震过后,余震不断。
他真就瞒天过海,单枪匹马地杀到了民乐老家。
七八岁的年纪,并不懂得为何生命可贵。
姜书杳犹记得,当少年满身污垢,滑稽的站在她面前说:“对不起,我没找到你老家的位置。”
那刻她竟破涕为笑,开心多于了失望。
她在想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啊,明明去过好几回,居然连她住哪儿都找不到。
直到后来,她跟随父母重返故土,远远望去一马平川,哪还有地震前家火通明的样子。
她才蓦然明白,不是裴衍笨,而是从前的民乐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一晃十年,少年褪去青涩,身上多了几分不知天高地厚的羁荡。
也在她十八岁成年这天,将小时候未实现的承诺,就这般毫无征兆地,惊喜奉上。
原来那家伙找到了画,只是故意藏着不给她。
好恶劣。
女孩尚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裴衍漫不经心地从她身后路过,朝露台外走去。
他从储物柜里拿进来一个盒子,放在桌上,示意她:“打开看看。”
嗯?
还有礼物。
女孩的样子过于意外,似乎以为今晚的惊喜仅止步于墙上这些画。
裴衍神色倦懒地仰靠在沙发上,目光灼灼的看她。
总有种错觉,他今晚似乎很累。
姜书杳慢慢走过去,蹲在茶几前,没急着去打开盒子,先将视线转向裴衍。
她心有迟疑,试探着问:“里面的东西,值多少钱?”
大概上次那幅《夕辞》是真让她印象深刻,以至于,此刻就如解密潘多拉宝盒一样,除了紧张,只剩忐忑。
她如此反应,裴衍实在再难坐得住。
他大手一伸,直接将人拎到沙发上。
俯身过去三两下将礼盒外的丝带拆开,从里面捞起一件裙子。
姜书杳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结结巴巴道:“你,你居然给我买这个!”
天知道,她已经整整六年没穿过裙子了。
而导致她不敢穿裙子的罪魁祸首,正是身旁这位。
六年级的时候,裴衍有一次拿毛毛虫吓她,打闹间不小心把她裙子给撩了起来,然后......
虽然穿了安全底裤。
但她幼小的心灵还是受到了很深的创伤。
那件事姜书杳羞于告诉父母,曾有一段时间见着裴衍就跑,躲他躲得远远的,连和他说一句连贯的话都觉困难。
某人的所作所为,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
所以,从此是打死也不愿意再穿裙子,打死都不。
女孩视死如归的表情,把裴衍逗得哭笑不得。
他眯着眼捏住她下巴,低声命令道:“进去换上,老子要让你走出那段心理障碍。”
姜书杳使劲摇头,眼神充满抗拒。
“谁要穿你的裙子,别逼我跟你绝交!赶紧拿走!”
呵。
裴衍饶有兴味地扯了下唇角,“杳杳,你都成年了,还揪着小时候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放干嘛,乖,去换上给我看看,尺寸合不合适。”
冬日夜晚,他说话又苏又沉。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