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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寒流从被设定的吕清广脚底升起,像蛇一样缠绕着由小腿到大腿。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那无数的镜子也盯着他在笑。无声的笑。他的寒毛一阵颤抖。
被设定的吕清广从电脑前跳开,跑到卫生间。这个卫生间只有一面镜子,用四个装饰钉固定在洗手台上方的墙上。他用手拧开装饰钉,取下镜子,举着镜子走到卧室,卧室的衣柜上也有一面镜子。他把手中举着的镜子竖在衣柜前,和衣柜上的镜子相对,镜子对着镜子,象他在电脑里做的一样。他盯着镜子里的镜子反射出的镜子里的镜子,那一层层的镜子中心,那几乎看不见得黑暗。吕清广疑心自己眼花了,他闭上眼睛,平和了一下慌乱的心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镜子中心的黑暗仿佛不见了,仿佛……只是仿佛。
“天哪!这世界是虚妄的。”被设定的吕清广大声的喊叫,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被设定的对象。
灰色空间中的吕清广问:“出啥事了?这儿没啥不对啊?”
“你看镜子,镜子里的镜子反射的中心是不是有块黑暗?”被设定者问。
“是啊。”创造者回答。
被设定的吕清广愣在当场举着镜子不知道这到底怎么了。
过了很久,他才把镜子装回原处后,之后就一直在电脑前抽烟。“什么是世界的精度?”他问自己,“世界有精度吗,没有吗?”他觉得头要炸开了,然而根据设定无论他的思想如何疯狂都是不会使脑浆爆炸的。
被设定的吕清广调整RenderingIterations参数控制将反射次数调整到十,渲染。镜子里的镜子更多了,黑暗缩小了。再次调整反射次数,一百。渲染速度明显慢了。镜子里的镜子变得很多了,层层的规则统一,黑暗缩得很小了,几乎看不见,几乎。
他歪着头盯着电脑屏幕,轻轻磨着牙。他用手捏捏鼻子,鼻翼上很多油。
还得调整反射一下次数,一万。再看看。渲染速度慢极了,分割线几乎定住不动。他点上一支烟,慢慢吸着。烟燃尽,他把烟屁股按在烟灰缸里,把茶杯里的剩茶倒掉,重泡了一杯坐回来接着等。
枯坐着。
被设定的吕清广仿佛睡着了又仿佛进入了幻觉。
镜子里的镜子变得非常多,层层的规则不再统一,黑暗无处不在,可又几乎看不见。自己在镜子里变得很小很小,仿佛一面镜子就是一个世界,总共两面镜子却构成了无数的世界。一旦进入其中一个就看不见其他的镜子了——或者说其他的世界消失了,进入的这个世界变成了唯一的世界。
虚幻的世界可以被看做真实的世界,而真是的世界本质也可能被魔幻。
被设定的吕清广觉得自己越来越小了,而世界却越来越大,他已经不能看到这个世界了。于是他看见了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在黑暗中,星光闪烁,是分子团?是星云?他还在变小。一直小到一米七六,他停止了变小,世界仿佛也不再变大。他看看黑暗中星光灿烂,回到椅子上坐下来。3DMAX终于渲染完成了。黑暗已经看不见了镜子密密麻麻的层层缩小,放大,再放大,都是镜子。黑暗已经完全隐藏在镜子的世界里面了。
被设定的吕清广平静下来,重新整理思路:光照到镜子上,镜子反射光线到另一面镜子上,第二面镜子再将光线反射回第一面镜子。第一面镜子接受到第二面镜子的反射并将其反射回第二面镜子,第二面镜子第二次将光线反射回第一面镜子,第一面镜子接受。。。就这样一直下去,光不停地来回来回来回,不应该有黑暗。没有黑暗?光一直在跑,就是说在第一个光子前面就是黑暗,光子永远无止境的以宇宙第一速度奔跑着,黑暗永远在它前面。这样反射的次数就应该趋于无限。可我明明看见或者说感觉到那反射的次数是有限的。
吕清广又点上一支烟,深深吸着。烟雾在房间里慢慢消散。
反射是有限的。
被设定的吕清广突然醒悟过来——如果反射的次数是无限的,那么光就一直在两面镜子之间来回的运动,如果熄灭光源,镜子应该依然是亮的。光还在镜子之间运动就一定看得到光,可是刚才自己是先关的灯,镜面一下就黑了,没有光在不停的来回奔跑。如果镜面之间反射是无限的,那么只要有一次光照镜面就会永远明亮。
再试试。
被设定的吕清广再次取下卫生间的镜子举到卧室去,放在地上,用凳子撑住。他从床头熟练地摸出一个手电筒来,关了灯,站在黑暗中的两面镜子之侧。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在灰色的世界中,吕清广饶有兴致的盯着那妄图超出自己设定的自己,他微笑着自言自语道:“在实验么,科学还是迷信呢?或者只是游戏,或者是信仰的开端,或者什么都不是……”
被设定的吕清广慢慢调整位置尽量与墙面的镜子平行,调整好后他一只手扶着镜子另一只手摸索着去按镜前灯的开关。开关就在门边,一抬手就能够到。眼睛紧紧盯着镜面,丝毫不敢松懈。灯灭了,镜子同时陷入黑暗。再来一次,镜子上还是没有一丝光线的影子。第三次结果依然相同。
也许这样的实验说明不了什么,也许世界本来就是如此,也许这个世界只是一个备份,也许是分叉点后的一个平行世界,也许这就是佛说的小世界。佛说三千大千世界,一个大千世界有十亿个小世界,一个中千世界有一百万个小世界,这里还是不是娑婆世界,而更可能只是程序中虚拟出来的一堆数字。
他想象着自己在电脑里面,想象着所有的一切都还原成零和一,一个二进制值的机器码世界。“十进制的世界?二进制的世界?”他茫然呢喃着。
灰色中的创造者吕清广看着自己的手指笑道:“进制么,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数手指的习惯而已。习惯了数十根手指的就用十进制,习惯了数两个手指的就用二进制。传说,二进制是为了猪而发明的,因为他们只有两个手指。”
这话被设定的吕清广因为心情沉重所以没有听见,他又把镜子装了回卫生间去,忽然适时地感到便意汹涌,急忙脱了裤子坐到马桶上。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包中华和打火机,点上烟。运气下沉,有丰硕成果滚滚落下,幸福的吸口烟,再酝酿下一次出货的时机,这时他觉得世界的精度也就那么回事儿,不再去想它了。
灰色世界里的吕清广却在想,想自己身边这个灰色的世界是怎样的精度,他怀疑自己并非是创造者而也是一个被设定的存在,这样的怀疑让灰色波动起来,呈现出溃散的态势。
崩溃的灰色归于虚无,虚无的意识中却依旧在思索着……可是他能思索的却越来越有限,因为崩溃使得记忆断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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