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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苏意在房间里窸窸窣窣鼓捣了半个小时,换上一条雾霾蓝吊带裙。手工蕾丝的面料高级而有质感,能清晰看见上面织就的朵朵花纹。款式倒很简约,只后腰处缀一枚轻纱系成的蝴蝶结,垂下两条丝带,有那么点国风的意思。
脸上化淡妆,只上薄薄一层粉底,遮瑕和腮红都没打,涂上干枯玫瑰色的口红。黑长卷发顺手抓一抓,随意散在身后。
宁苏意对着全身镜照一圈,确定无不妥的地方,拎起桌上的包和礼物盒,下楼。
从冰箱里取出蛋糕,跟井迟一道出门,换鞋时,她向邰淑英报备:“景庭哥生日聚会,晚上可能回来比较晚,不用等我。”
邰淑英:“知道了,少喝点酒。小迟你帮我看着点她。”
井迟笑着说好。
出了门,风裹挟着热气源源不断往脸上扑,宁苏意抬手遮在额前:“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还差不多。”
不知道到底谁酒精过敏,一碰酒就全身起疹子。
“咱俩半斤八两。我是不能喝,你以为自己酒量很好吗?”
井迟开的是宁苏意不久前送的奔驰G63,拉开后座车门,接过她手里的礼物和蛋糕放在后座,帮她拉开副驾驶门。
这车底座高,宁苏意穿高跟鞋上车有点费劲,拎着裙摆爬上去坐好,不忘反击他:“再怎么样酒量至少比你好。”
井迟把车开出去,行驶在宁城拥堵的车流中,许久,才抽空瞥过去一眼:“是吗?那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喝醉后干了什么?”
宁苏意果然开始回忆:“你说的哪次?”
“还能哪次?”井迟眼尾微垂,手搭在方向盘上,懒散地拖着调子,那股少见的痞气便在这时显出几分,“就你学叶繁霜抽烟那晚。”
“你管那叫喝醉?我脑子清醒着呢。”宁苏意独独在他面前,那副清冷的皮囊撕得一干二净,常常三两句话后就开始与他拌嘴。
井迟轻哼一声,不与她掰扯。
脑子清晰?脑子清晰能亲到他下巴?
前方的路是真堵,十几分钟过去,车子开出去没三公里。
井迟倒不焦急,四处都围着车流,他与宁苏意困在进退都难的境地里,像是被丢在荒岛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宁苏意低头时发现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弄脏了一块,包放在后座,不好拿。她找了找置物格,翻到一包纸巾,刚要拿起来,却看见边上放着一盒烟和一个四四方方的金属打火机。
宁苏意愣一下,扭头看井迟。
路况糟糕,他聚精会神注视着前方,没觉察她的异色。
印象里,井迟是不抽烟的,所以宁苏意在车里看到烟和打火机有些奇怪,到底没出声问他,心想或许是傅明川他们的。
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弄脏的手指。
正出神,行驶中的车子突然猛地急刹,发出一道刺耳的声响。出于惯性,宁苏意身体往前栽,幸好手掌及时撑住中控台稳住,只听见后座传来“哐当”几声,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宁苏意无心去管,抬起头透过挡风玻璃看向前面。
原来是有辆车突然变道,从旁边的车道超过来。
井迟紧锁着眉,没忍住低咒了一句:“赶着投胎呢,差点就撞上了。”而后,扭过头来上下打量宁苏意,“没磕到吧?”
“没有。”宁苏意说完,倏地想到什么,急忙回身去看车后座,一脸丧气,“蛋糕全毁了。”
因方才那一出突发状况,蛋糕盒连同礼物盒一同从座椅上跌下来,蛋糕盒恰好被压在下面,摔得惨不忍睹。
井迟腾出手扳了下后视镜的角度,也看到了后座的惨状,挑了挑眉,不无遗憾地说:“景庭哥吃不到你亲手做的蛋糕咯。”
宁苏意表情滞住,怎么觉得他这语气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再去看他的脸色,竟毫无破绽。
好在,她备了一份礼物,不至于两手空空过去。
四十分钟后,两人到了穆景庭朋友的场子,一家新开的club,名字取得很有意思,叫“DD?Club”。
进去之后才弄清楚,原是这家club的老板叫邓铎,DD正是他名字的首字母。
宁苏意把礼物送给穆景庭,说一声:“生日快乐。”
只字不提亲手做蛋糕这回事,反正蛋糕她现在是拿不出来,下车时特意看了一眼,奶油糊成不堪入目的一团,不提也罢。
穆景庭欣然接过礼物,打开一看,是双联名的限量版球鞋。
井迟的脸当即就黑了,还真送了鞋。
宁苏意笑说:“你现在还打篮球吧?”
穆景庭点点头:“打,工作之余经常约他们去俱乐部。”他说的“他们”,是指在场的发小。
井迟也给他准备了礼物,是从家里的酒窖里千挑万选出的一支他爸珍藏的红酒,年份久远,有价无市。
穆景庭拍拍他肩膀:“有心了。”
今晚邹茜恩也来了。原本这样的聚会场合她一个月能参加好几回,早没新鲜感,是得知宁苏意会过来,她才抽空前来。
两个女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谈话间说起邹茜恩那位心上人。
然而,邹茜恩摆摆手,垂头丧气不愿意多提,说那人就是个木头,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撩不动,真没意思。
宁苏意扑哧一声,笑得眼睛弯成细细一道下弦月。
闲聊片刻,穆景庭招呼一声,让服务生送了各式各样的餐点,还推过来一个大蛋糕。蛋糕自然是老板邓铎让厨师准备的。
穆景庭一脸不情愿,却架不住起哄的发小,只好起身执起刀具准备切蛋糕。
“哎,别急啊,蜡烛没点,生日愿望没许,怎么就到切蛋糕环节了。”邓铎嘴里叼着烟,含糊地嚷嚷道。
穆景庭看他一眼,难以消受:“你够了。”
邓铎强烈表示,在他的地盘就得听他的,于是拿打火机点燃蛋糕上的蜡烛。穆景庭嫌弃极了,抬眸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宁苏意,招一招手,笑容和煦:“酥酥,生日愿望让给你了,你许一个。”
宁苏意正跟大伙一起看热闹,不妨自己被点名,表情呆滞了一秒,笑说:“你的生日我许愿?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你来许。”
宁苏意盛情难却,站到他身旁。包厢里的顶灯被人关了,只余幽微的烛火轻晃。她双手合十,阖上眼眸,十数秒后,睁开眼吹灭蜡烛。
灯光再次亮起,穆景庭看着她,眼里是比烛火更温暖的光,融融的,像冬天雪夜里一盏橘黄的灯。
宁苏意的脸大抵是被烛火烤得有点热,一抹薄红浮在颊边。
穆景庭这时拿起刀具,切出一块蛋糕,递给宁苏意:“给你,上面有你喜欢吃的黄桃。”
“谢谢。”宁苏意端着蛋糕,刚撤退一步,穆景庭就糟了人暗算,是离他最近的邓铎,抹了一手奶油攻击他。
这才是邓铎准备蛋糕的真正原因。
场面一时混作一团,到最后,除了宁苏意手里那块蛋糕,其余的都被当做“武器”糟蹋了。
不过,原本也没人乐意吃这高热量又甜腻的玩意儿。
宁苏意吃了两口,放在桌上,端起一杯香槟,不深不浅地喝了口,余光瞥见井迟蠢蠢欲动的手,抛了一记警告的眼神过去:“别喝酒。”
井迟恹恹地垂眼:“哦。”
他太知道宁苏意心里最软的那一块该怎么触动,于是乐此不疲地玩这种小把戏,笃定哪怕她身在吵嚷的人群里,余光中总有一处他的影子。
这是他们从小到大的默契。
他享受这样的“偏爱”。
穆景庭洗把脸回来,额前碎发全湿,眉眼浸了水一样干净。他用纸巾擦着水珠,视线逡巡半圈,落在宁苏意那里。她倒了杯果汁,递到井迟手里,让他老老实实喝这个。
只消一眼,穆景庭就明了井迟在玩什么“游戏”。
他总靠这一招夺取宁苏意的关注,上次也是。穆景庭有那么一点能体会到“招数不多,好用就行”是什么意思。
——
十一点左右散场,男人们有留下打牌的,其余不愿熬夜的就先走了。
明天周六,宁苏意不用早起,应邹茜恩的邀请,去她家留宿,在门口与井迟、穆景庭告别。
邹茜恩家的司机开走了车。
夜深了,风也止了,空气多了几分凉意。
穆景庭单手抄进裤子口袋,缓缓收回目光,看向井迟,亲和地笑一笑:“你开车来的?不用送吧。”
“不用。”井迟冷冷淡淡的,缓步走到停车的地方,开走那辆酷得过分的车。
一路顺利到家,驶入车库,车熄了火,井迟却坐在驾驶座上久久未动。
不是没看出来,穆景庭的意图一次比一次明显,相信要不了多久,宁苏意便会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那她呢?会怎么考虑?
青梅竹马的情谊,可不止他井迟一个人。
井迟心思烦乱,倾身打开置物格,从里摸出打火机和烟盒,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让那浓烈的刺激的味道滚进肺里。
他真是打脸了。
当初肖晋的小青梅移情别恋,傅明川趁机打趣他,若对宁苏意有情,尽早下手。他怎么想的来着?他很清楚,那个时候,他想的是,他对她好,不是占有,是虔诚奉献,无需她的回应。他甚至自我安慰,她要是哪日有了爱的人,他会笑一笑,大方祝福她。
现在想来,全是屁话。
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酥酥对他,一点多余的想法没有。
让他觉得,自己这些潜藏的爱恋,是亵渎,更是辜负她的信任。
一支烟抽完,井迟捏着烟蒂在灭烟器里揿灭,推开门下车,准备锁车时,想起后座那惨不忍睹的蛋糕还没收拾。
他顿了顿,拉开后座门,拎出那个摔得稀巴烂的蛋糕。
出于一种“这好歹是她亲手做的”的心理,井迟揭开透明的盖子,抓了一把奶油喂进嘴里,甜度适宜,没那么腻。
可一口一口吃下去,舌根还是有些甜得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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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迟弟弟终于知道,那些都是屁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