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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风习习,秋雨绵绵,晶莹的水珠儿沿着屋檐顺流而下犹如一串串珍珠织成的门帘挂在了这不大不小的庭院之上,院中的海棠也在这片疏雨中静静地开放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郭嘉负手站在屋檐之下缓缓收回了目光。
想曹婷这一去已是走了十日之久,这十日里来侍女们谨遵她们大小姐离去时的嘱咐,每日定时送来饭菜不曾有过一丝怠慢。
虽餐餐有鱼有肉,可郭嘉的胃口反而是每况愈下,颇给人一种“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感觉。
正当郭嘉准备回身进屋继续工作的时候,打外头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郭嘉好奇,便驻足观望了一会儿。不久,只见三个甲士结伴行来又在院中分道散去,有两个去了别院,剩下的一个却是朝自己这头赶来。
“拜过郭先生,曹公命小人等急招院中诸位先生过府议事。”来人及近抱拳一礼张口就道。
郭嘉微微点头算是回礼,同时解释道:“吾在此处仅是暂代荀彧打理民生,若要出席曹公列会恐身份欠妥,汝来时曹公可有叮嘱?”
报信甲士有些惊讶地望了郭嘉一眼,据实相告:“先生妙算,来时曹公特意提及先生名讳,言小人务必要将先生请回。”
“哦,想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郭嘉自言自语了一句,见报信军士还在等待他的回应,便微微一笑,做了一个先请的手势:“既然如此,那吾便随将军走一遭吧。”
“外头已备马车,先生快请!”甲士赶了两步跑去前头引路了。
一路无话,颠簸了约半柱香的时间之后,郭嘉总算接近了城府大门口。
刚下马车,郭嘉随意四顾一望就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嚯,这是弄啥咧?
眼中,城府大门口正挤着十余辆马车,不仅如此,还有几十匹高头大马也夹在其中,这些加起来几乎是将四人合抱的城府大门给堵地严严实实。
先来的尚有马栓套,后来的就只能干瞪眼了,郭嘉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到了三国也会碰到熟悉的“早高峰”,多少会感到些惊奇。
特别是这破天气,一路上还夹杂着小雨,无形中让车夫们得了“路怒症”,止不住犯起了嘀咕,也偶尔会忍不住催两嗓子。
好在,混乱仅是暂时的,解决的方式很是奇特,便是自报家门。
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谁家主子地位高则可先行一步,反之,则要主动避让,古人不就讲究个上下尊卑嘛。
这规矩叫西贝郭嘉看地是啧啧称奇,联想到后世,似乎也是异曲同工,司机们怼得多是同级别的车辆,跨级别的也不是没有,那是因为人家够低调。
看到此,郭嘉不禁扭头问了一句:“小将军,不知吾等何时入内?”
这问题可把报信的小卒给难住了。
按理说郭嘉如今是暂代荀彧的职位,而荀彧可是曹公亲封的司马军师,这地位可就高了,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从这个角度看,先人一步绝无半点儿毛病。
可再仔细一思量,郭嘉毕竟仅是个暂代,其本身依旧是个白身,无官无爵却可以抢先入内,怕是难堵悠悠众口。
甲士沉吟一阵之后便露出了难色:“这……小人不敢妄言。”
郭嘉翻了个白眼,心道:“得,那就只能等了呗。”
这一等又是小半柱香的时辰,待郭嘉进门的时候,正堂已然是座无虚席。
正前,曹老板虎踞而坐,其下,文臣武将列坐其次,见郭嘉姗姗来迟,便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
郭嘉也不是谁都认得,文臣这边只认得程昱和那个傲气的杨修,武将那头就多了一些,但熟悉的也仅限于曹仁,曹洪以及夏侯惇、夏侯渊两兄弟这寥寥四人。可见,这时候的曹操班底还是很单薄的。
未等郭嘉开口招呼,主位上的曹老板便发话了,点着程昱身旁的空位认真道:“奉孝来的正好,快些入座。”
“呃,谢明公赐座。”郭嘉本想推辞,但见程昱悄悄向其招手示意,便将进门前的托词给咽了回去,大大方方地坐在了程昱下手。
随后,曹操虎视一圈,见手下文臣武将毕至也无人落下,这才轻咳一声开口道:“嗯哼,今日急招诸位前来,既非议政亦非议军,是因天下生了几件大事,某以为需叫诸位知晓,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在座诸位大可畅所欲言。”
说完,曹老板扭头看向程昱点名道:“仲德,且将探子打探到的消息告知众人。”
程昱点头起身朗声道:“昨日,曹公散出去的探子皆已返回,除开那些无关紧要且无凭无据的小道消息之外,有三个消息已然坐实,诸位可听仔细了。”
“一则,是于月前徐州传来的消息,言陶谦重病垂危,弥留之际又屡次召见刘备一干人等,民间传言,陶谦似有让出徐州六郡之意。”程昱说完顿了一顿,静待众人反应。
果然,这条消息一出,就如同一颗巨石砸进了本是平静的湖面之中,激起了层层涟漪,厅内一下子就嘈嘈切切了起来,众人面面相觑的同时还不忘窃窃私语两句。
“安静!有话直说,无需在底下私语。”曹老板听得直皱眉头,无奈举手示意。
曹老板一发怒,众人自是一惊,原本嘈杂的议事厅忽然像是几千只欢腾中的鸭子被中途扯住脖子一般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方才不是挺闹嘛,怎又不言了?”曹老板点着额头追问。
见迟迟无人接话,曹操只能抛砖引玉道:“哼,吾取徐州便有吕布小儿在旁掣肘,而那刘大耳,兵不满三千,将不过关、张,居然叫其捡了个现成的便宜,实在可恶!陶谦若是一死,刘备便是众望所归,日后吾再取徐州,怕是要多费些手段了。”
程昱在旁补充道:“主公所言甚是,徐州向来富庶,又拥人口百万,倘若刘备经营得当,必将成一大患,理当趁其羽翼未丰之际,速速讨之。”
“嗯,仲德之言甚得吾心,想那刘备不费吹灰之力竟得了徐州,实在太便宜他了!”曹老板满脸的嫉妒。
紧接着起身慷慨激昂道:“我欲兵发徐州,先杀刘备,再鞭陶谦匹夫之尸,以雪先父之仇!”
曹老板都这样说了,武将们自然闻弦知雅,纷纷抢着出列求战道:“主公,下令吧。”
“主公,下令吧!”
“主公……”
等郭嘉反应过来,大厅里就剩下他一人没表态了,可谓是鹤立鸡群,众人的眼球再次齐刷刷地落到了他的身上,把郭嘉看得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不是,我就看看,不说话还不成吗?”郭嘉老脸一红,轻声嘀咕了句。
众人的眼神似乎已经回答了他的疑问,特别是曹老板玩味地说了一句:“此事,奉孝以为如何?”
这不是逼鸭子上架嘛,做个安静的美男子也太不容易了!
郭嘉尴尬的行了一礼,一边思忖一边分析道:“明公若欲取徐州六郡亦不是不可,然军中粮草本就拮据,此时兴兵讨之将会后患无穷,若能忍上一年半载,待到时机成熟,徐州六郡必为明公囊中之物。”
“哦,愿闻其详。”曹老板诧异道。
郭嘉起身扫了一圈,侃侃而谈:“众所周知,自古以来徐州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觊觎者不知凡几,此则消息一旦传遍天下,定会引来一番龙争虎斗,鹬蚌相争而渔翁得利,明公何必急于一时?”
“再言刘备,眼下根基尚浅,既无高贤辅佐又无雄兵可用,即便真得了徐州,也未必会有一番大作为,况刘备此时接下徐州便如那三岁孩童守着一座宝山招摇过市,实乃自取灭亡之道。”
“而明公,坐拥十万雄兵,攻取徐州自不在话下,可在座诸位有否思量过,待明公拿下徐州之后又该当如何?必然要派兵驻守!”
“多驻兵则不足用,少驻兵则不足守,届时吕布又将乘虚而入,失了徐州尚还可复取,但失了根基,则万事休矣,还请明公斟酌。”
“嗯……”曹操浓眉紧促,好半晌未发一语,似乎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明公,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为今要务并不是攻取徐州,而是将吕布逐出山东,巩固后方。”郭嘉看着曹老板纠结的神色,弱弱地补了一句。
“嗯……”曹操这次开始缓缓点头,随即警醒,忽看向底下请战的诸将,放声大笑道:“啊哈哈哈,好一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我意已决,待开春之后先攻吕布,扫除后患。”
“主公英明!”众将一愣,赶忙背起书来,反正马屁又不要钱,倒是郭嘉手心发汗,见曹老板满意,才暗舒了一口长气:“总算又过了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