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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眨眼即过,时间来到十月末,正是送夏迎秋之际,不过这个金秋依然不甚太平。
自皖城被孙策江东大军破城之后,刘勋顿感大势已去,便上书表忠欲北归汉庭。
其实谁都知道,刘勋不是孙策的对手,但在此时落败,真是恰到好处的给曹老板添了一把堵。
孙策占据庐江,意味着打通了北上的水路,这对曹家来说好比是锋芒在背,剑悬头顶,再加之袁绍南下之势已然成形,大战在即,郭嘉几乎可以肯定,此时东顾无望矣。
事实也是这样,升帐多时的曹老板久久才放下手中的竹简,幽幽一叹道:“唉,难以与之争锋矣!”
荀攸叹道:“不但难以争锋,还留有隐忧啊。”
“公达所言甚是”,曹操随即抬头扫了军师府的一干人等道:“江东这一固,恐再难图之,吾与袁绍又大战在即,若孙策与袁绍暗通款曲,非吾之幸也,诸公可有良策破此险局,嗯?”
见众人迟迟不语,曹老板主动点名道:“程昱,可有良策?”
程昱出列,思忖片刻道:“回丞相,良策一时还未想到,不过,愚以为孙策也未必甘愿供袁绍驱使。”
“哦,请详解?”
“丞相明鉴,目下江东之军虽势如破竹,不过想要巩固其之所得则尚需时日,强弩之末力不能入缟,孙策若思北上也需冒着尽失新地的风险,其未必就敢下此重注。”
程昱望了一眼曹老板,总结道:“事若不成,自遗其咎,不如见好就收。”
曹操担忧之色稍退,抚掌而笑:“呵呵,妙,妙啊,好一个见好就收,程昱此言不无道理!”
荀攸的眉头依旧不曾放松,插嘴道:“丞相,程公所言的确有理,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万一孙策……”
曹老板微微点头,抢白道:“是啊,当如何安抚其心?”
程昱忙道:“丞相可遣人出使江东。”
“何人当之?”
众人很是默契地扭头看向了郭嘉。
“……”
得,这家伙又瞌睡,这是多没心没肺啊。
“咳咳,奉孝,郭奉孝!”曹老板黑着脸嚷了起来。
郭嘉猛然睁开眼,上前两步道:“主公英明!”
“……”
曹操拍案而起,龙行虎步来到郭嘉面前,居高临下瞪了良久,忽然道:“背有锋芒,令孤寝食难安,遂聚诸公在此集思广益,独汝却在安睡,是料孤不敢杀婿乎?”
诸人惶恐,纷纷出言求情:“请丞相息怒。”
曹操确实很生气,扫了众人一遍,依旧死死瞪着郭嘉,冷道:“汝,可有遗言?来人啊!”
“在!”一队执戟寻声而来。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未等曹操发话,郭嘉先大笑了起来。
“何故发笑?”
郭嘉收了笑意,参拜道:“主公,臣有一言相询。”
“问。”
“锦上添花,雪中送炭,二者主公作何选择?”
曹老板不假思索道:“锦上添花自是不如雪中送炭。”
“主公英明!”郭嘉笑着拍马道。
“退下!”曹操抽了抽嘴角,挥退了执戟。
“诺!”兵甲的离去让在场众人皆轻松了不少。
曹操心知郭嘉此言另有深意,态度软了许多,甚至抬手虚扶示意郭嘉站起来:“奉孝,起来回话,不知此言究竟何意?”
“世人皆知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之理,孙策又焉会不知?今袁绍势大,孙策即便挥军北上配合袁绍偷袭许都,此举,也仅是锦上添花耳,可视之为薄报。”
“若与主公默契,互不用兵,则无异于雪中送炭,主公自会铭感五内,以厚报之。”
“前者薄,后者厚,孙策心中其实早有计较,主公又何须杞人忧天?遑论,吴曹两家早有盟约在先,若孙策当真北上,于大义相违,于人心向背,昏聩如斯夫,不攻自亡矣。”
“嗯。”众人纷纷点头。
曹操也听明白了:“依奉孝之意,笃定孙策不会来攻我?”
郭嘉郑重道:“呵呵,断然不会,若主公犹自不安,大可示之以强,震慑其志,再示之以好,笼络其心。”
“孤如何示强,又如何示好?”
郭嘉笑眯眯道:“主公,关键在于两人,一是张绣,二是孙策。”
曹操一愣,忽然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孤有奉孝贤婿,何愁大事不成,啊?哈哈哈,如此,诸公退班吧。”
“是,臣等告退!”言毕,众人纷纷鱼贯而出。
“奉孝、荀攸留下!”
“诺。”两人默契的看了一眼,停住了脚步。
……
半柱香后,三人会于丞相府花园石亭之内煮酒观叶。
“秋风起兮,不知不觉,已是叶落满园。”曹操端着刚温好的清酒背对两人感叹着。
“主公,此去江东,可有人选?”荀攸提醒道。
曹老板回头瞥了郭嘉一眼,对荀攸道:“奉孝掌管校事府则必留许都,人选之事,还劳公达费心了。”
“明了,事不宜迟,臣便告退了。”
“公达且慢,这酒才方温好,也不急于一时,喝了再走。”
“是,多谢丞相赐酒……容臣告退。”荀攸忙端起酒爵一饮而尽,而后丢下一句悄悄告退。
曹操回身坐下,看着荀攸远去的背影忽然笑道:“呵呵,荀攸得闻校事府三字便急于告退,看来其真有心事啊,或者……心虚?”
“与其说有心事,不如说荀家极为担心受丞相迁怒。”郭嘉缓缓接了一句。
曹老板咧嘴一笑:“哈哈哈,庸人自扰,难道在外人眼中孤便是如此不分黑白?”
“丞相是心如猛虎细嗅蔷薇,试问小人怎能不惧?”
“呵呵,可君子也惧啊,朝堂上下多的是真君子,这仁义二字,怕是要与曹某无缘了,对了,最近有何异动?”
郭嘉认真道:“多是有心无胆之辈,仍处在观望之中。”
“呵呵,待孤退了袁绍,这些人也就死心了。”
“主公此言差矣,非是退,而是灭!”
曹操自己也没那么大信心,乎闻郭嘉如此笃定之言,十分好奇道:“为何如此笃定?”
“待张绣归降,孙策止步,主公便可放手一搏,荀令君‘四胜四败’之言,也定能实现。”
“呵,荀彧吗?吾之师友啊。”
感慨过后,曹操端起酒爵与郭嘉碰了一杯,道:“令张绣归降不难,但这孙策有勇有谋又有大志,未必甘心一直低人一头啊。”
“主公是想一劳永逸?”
“呵呵,知我者,奉孝也。”
“那唯有……除之,孙策轻而无备,或可一试。”郭嘉眼皮跳了跳。
“试试又无妨,哈哈哈,来,喝酒!”
两人端起酒杯又下了一口。
“敬主公,凯旋而归!”
“哎,奉孝言之过早,许都之事可尚未平息哪。”
“此事,臣定加紧去办。”
“好,托付于你了,孤也乏了,退下吧。”
“奉孝告退。”
出得丞相府,上了自家的马车,郭嘉沉思了良久,看着窗外不断倒飞的街景,忽然掀开车帘对赶车的典韦道:“典护卫,改道。”
“不回府了?那,那先生打算去哪儿?”典韦放慢了车速,诧异道。
“就去荀令君府上,若有人问起,便说郭某特意前去吊丧。”
“吊,吊丧,荀令君逝了?!”
“还没死呢,去就是了,不要多问。”
“呃,是。”
典韦闻言便收起了心思,一心驾车,短短一炷香后就到了荀彧的府外。
一阵叫门过后,朱门开启,荀家仆役出来应门,与典韦交谈片刻,得知是郭嘉前来吊丧,便带着一脸晦气与不解之色回府中上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