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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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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锦一路向西,与时间抢命,从发现自己出城,到承乾派出追兵,自己,顶多有两个时辰的优势。

    第一个日夜,不眠不休,狂奔二百里,文锦确信,已经逃出承乾的核心封锁,凭雪地追风的能力,自己与追兵,距离已经扩大至半日。

    令人担忧的是,雪地追风的脚力,必定会越来越弱,但追兵,可以换骑不换人,一路全速追击。

    要想尽快脱离追击,除了尽力保持雪地追风的脚力,路线的选择,也是极为关键的,如何尽可能利用宴国的直道,在追兵快要撵上自己的极限距离内,切换到荒野小径,时机的拿捏,必须死死的。

    这一点,文锦还是自信的,毕竟,他曾经率领两万大军,在宴国腹地来回驰骋几千里,路线,都在心里。

    因此,虽然匆忙,文锦并不慌乱,而是有条不紊,一切按计划进行,第二日黄昏,越过云州之后,便在城西十里之处一家客栈打尖。

    长途逃亡,保存体力十分重要,反正,也不缺钱,若离征战南朝,银子花的淌水似的,他也没少捞,捞敌人的钱,也是爱国的表现嘛。

    一定要越过云州,否则,万一变起仓促之间,云州封城,就会被拦在城东,或被堵在城里。

    文锦跳下马背,前后看了看,客栈位于直道旁边,应该很安全,周边不多不少,散落几户民居,距离,不远不近,一旦有突发事件,落荒而逃,也是极便捷的。酒店的房檐下,有气无力飘着一面酒旗——秦家老店。

    牵着雪地追风,慢慢走进客栈的院子,雪地追风还要逞能,扬蹄喷鼻,前腿刨地,意思是,别歇着啊,你看,我还能跑。

    文锦看它刨地的前腿,已经有些发颤,便斥道:“你是马,不是牛,不吹要死啊!” 雪地追风咧嘴笑了,露出又宽又扁的牙床,心中暗道:这,你丫都能看出来?

    天已经擦黑,客栈里面,缭绕薄薄的雾气,门一开,走出一名伙计,满脸堆笑,高声喊道:“来啦客官,住店还是打尖?” 见文锦鲜衣怒马,知道是位阔主,十分巴结,伸手便要牵马。

    文锦侧身一闪,躲开了,随手扔给伙计五两银子,吩咐道:“人,一个单间,马,一个单间,人,好酒好肉侍候,马,鸡蛋拌料喂养,不要小气,鸡蛋先来一筐,侍候好了,明日还有重赏。”

    这才伸手,把马缰递给伙计,伙计脸上早已笑成一朵菊花,奉承道:“客官毛光水亮,马儿气宇轩昂,都不同凡响,客官尽管放心,住进小店,出不了差错。”

    伸手接过马缰,雪地追风忽然暴躁不安,挣着缰绳使劲后退,又左右错步,似乎表达心中极度的不满,伙计有点尴尬,要用马缰抽打雪地追风,嘴里骂道:“死畜牲,夸你两句,不得了啦?”

    文锦当然知道它为何不满,挥手制止了伙计,一脚踢在马屁股上,骂道:“混账,明天还要赶路,也不消停一点,不知廉耻的东西。”

    回头又吩咐伙计:“算了,它就不住单间了,拴到马厩去吧。”

    雪地追风立即喜笑颜开,原地腾跃,前腿高高扬起,空中连番踢腾,拳击似的,庆祝胜利。

    伙计牵着雪地追风往后院去了,文锦信步走进客栈,客栈并不大,一楼餐馆,二楼住宿,倒也干净整洁,餐馆正中生着火炉,炉上坐着水,人声嘈杂,热气氤氲。

    客栈位置极佳,距云州十里,赶路的客人如果黄昏时分到达此处,来不及进城,大多会在此处住宿一夜,第二日精神抖擞入云州。

    堂中几乎客满,喧闹不已,文锦找了一个靠墙的位置,打量了一下,砖墙,挺厚的,便靠着墙坐下,伙计已经拴马回来,把银子上交老板,耳语几句,老板立即亲自过来侍候。

    “客官稍等,热菜马上就得,鸡蛋拌料喂马,一样都少不了,您老放心得勒!” 老板,估计也是跑堂出身,业务极其熟练,随手布下几个凉菜,酒杯斟满热酒,酒瓶放进温酒壶中,随即熟练地退了回去。

    只要银子使到位,天下何人不识君?

    文锦惬意地喝下满杯热酒,驱散一身寒气,感觉舒适无比,随即陷入沉思,连伙计过来上菜,都充耳不闻。

    若离逼宫,各方势力纷纷登场,可唯独,没看见静海,他去了哪里?他究竟是慕华孤的人,还是若离的人?

    如果是慕华孤的人,为何皇帝被逼退位,他依然袖手旁观,如此说来,他应该是若离的人,可为何又不见他帮若离?

    只有一个解释,静海被若离雪藏了,目的,是为了应付意外,看来,若离逼宫是早有预谋,自己的煽动,只是助推而已。

    若离大功告成,静海并未现身,说明他要对付的,不是云青玄,而是另有其人,极有可能,就是自己。

    这,才是自己最大的威胁。

    可静海这个老乌龟,会在哪里等自己呢?

    文锦的思虑,越来越深,渐渐变成深深的忧虑。

    “啪!” 一声脆响,把文锦从沉思中惊醒,凭经验,那是瓷器落地的声音,不是自由落体,而是加速冲向地面,坠毁的动静。

    有人闹事!

    文锦抬头,声音来自餐馆正中一桌客人,桌上杯盘狼藉,已经吃得干干净净,桌边坐着三个彪形大汉,一脸怒容,正在责骂老板,老板陪着小心,不停地解释,地上,一地的碎瓷片。

    店中的客人,都停下筷子,好奇地看热闹,冬日夜长,挺无聊的,看一出戏,还是免费的,挺好。

    “咱们兄弟本来心情好好的,到你这儿吃一顿饭,吃出一只死苍蝇,你说恶不恶心,要你赔十两银子,不过分吧。”

    说话的,是一个满面胡须的大汉,蓬乱的胡须,像秋日的荒草,但凡有点人烟的地方,都长不出这样的荒草,必须离城十里之外的荒坟野地,才遍地丛生的那种荒草,凭这一把荒草,文锦判断,这厮,白吃白喝十里八地,是没有对手的。

    “八爷,八爷,您老消消气,小的给您赔不是了,您这一桌,算小人送给几位大爷的成不?可您要十两银子,那小人一个月不就白干了!”

    老板站在桌边,弓着腰,陪着笑,知道别人故意找茬,便小心翼翼,尽量大事化小。

    “不服气是怎么着?肖老板,你这一只苍蝇,老子一个月吃饭都恶心,管你要十两银子,多吗?”

    也是一个彪形大汉,脸上,却白白净净,没有一根胡须,要不是说话嗓音浑厚,文锦真要怀疑,这厮,是宫里逃出来的太监。

    太监说完,眼睛挑衅地斜了老板一眼,气焰很嚣张——就是讹诈你,怎么着吧?

    拴马的伙计站在旁边,实在气不过,冷笑一声:“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大冬天,哪来的苍蝇?”

    太监对面,一名脸色苍白的汉子无声站了起来,比老板和伙计足足高出一头,腿一扫,踢翻身后的凳子,嘴角闪着阴冷的笑,慢慢走到伙计面前,昏暗的灯光下,左手,按着腰间的刀柄。

    “你,有脸?” 声音沙哑低沉,仿佛从嗓子里卡出来的,有一点江湖刀客的意思,阴森森逼近伙计。

    杀气逼人!伙计立即感到强大的压迫,浑身不舒服,疾退一步,胆怯地看着刀客,嘴里却不服软,倔强道:“不多,比你们多一点。”

    老板却已经吓得脸色雪白,嘴里喝骂伙计:“多事,还不快滚,去厨房催菜,没见客人的菜都凉了。”

    边说,边往后推伙计,刀客却伸手一扫,把老板扫翻在旁边的凳子上,随即上前一步,紧紧逼着伙计,嘴里狞笑一声:“很好,你很有脸,不过,老子想看看你没脸的样子。”

    左手一抖,便要抽刀,嗯?抽不动,加把劲,再抽,还是纹丝不动,手却没握紧,从刀柄滑落,空手向上挥了一下。

    抽刀,抽了个风。

    刀客见了个鬼,便低头看刀,却看见一只手,把刀,死死封在了刀鞘里,顺着手往上看,看见一张脸,脸上有一道疤,别说,挺好看的。

    刀客出场的气势,的确让文锦心中一惊,随即哑然失笑,从刀客走路的姿势,便知这厮多半是个唱戏的,刀挂在腰上,走路都一浪一浪的,刀,对他而言,显然是个负担。

    就这样的,真要混江湖,估计活不过三日,别说自己出手,就是放出雪地追风,也能把他们团灭,轻松的。

    “银子,我赔给你们,不过,苍蝇,你们也得吃了,一人一只。” 文锦宽厚地笑了,仿佛谈一件很认真的事。

    抽风刀客与文锦面对面,文锦说话,他能闻出葱爆羊肉的味道,挺香的,他功夫不行,却有一点见识,知道对方虽然低调,但实力不可小觑。

    可就此认怂,以后在这十里八村,就别混了,江湖上,丢命可以,丢人不行,便后退一步,抱拳道:“好汉,贵姓?”

    一身的江湖气,都是跟说书先生学的,说完,便目视茅草与太监,意思是,老子已经走了一招,该你们了。

    太监看来是智囊,不动声色给文锦出了一道难题:“苍蝇只有一只,我们却有三个人,一人一只,做不到!”

    脖子一梗,显得很硬气。

    “他怀里还有,我都看见了。” 文锦指了指茅草,哈哈大笑,这三个家伙虽然功夫不行,好在脑子也不怎么好使。

    茅草见有人敢用手指自己,脸涨得通红,仿佛茅草着了火似的,霍地站起身,指着文锦骂道:“妈那个巴子,多管闲事,活腻了吧?”

    挥拳,便猛击文锦。

    人虽然很粗,好在代表了智商的下限,文锦侧身躲过,随即挥手,帮茅草,锄了一把草,甩了甩手,甩掉满手的茅草。

    茅草双手捂面,痛得弯下腰,怀中,掉出一个纸包,伙计眼尖,一把捡了起来,打开,一堆黑乎乎的东西,死苍蝇似的。

    没错,就是死苍蝇,晒干的。

    伙计兴高采烈,高举纸包,大声揭露三人的恶行:“看看,大家看看,还说我们店里不干净,奶奶的,去年的苍蝇,今年还来祸害咱们。”

    到此时,戏才进入高潮,店里的客人见真相大白,恶人又被压制,尘封的正义感被释放出来,纷纷振臂高呼:“揍他们,揍这帮狗日的。” 有几名貌似江湖中人,此时也热血沸腾,挽起袖子,就要亲自动手,变成正义的化身。

    文锦却挥手止住了,眼睛盯着抽风刀客,徐徐问道:“吃苍蝇拿银子,还是立即滚蛋。”

    刀客与文锦面对面,此时还稳得住,已经听出文锦又多给了一个选项——立即滚蛋,明显想放自己一马,并不想让自己太难看。

    便稳住盘子,挺起架势,拱了拱手,豪爽道:“好汉,请留下姓名。”

    刀客要面子,文锦便给他这个面子,循循善诱道:“若离大千岁,知道吗?”

    “知道,知道,若离大千岁,谁不知道,小人虽是江湖中人,心中还是有朝廷的。” 再装叉的大侠,也不敢跟皇权作对,何况这几位,并不是大侠。

    “大千岁前日造反,现在,已是当今皇帝,年号承乾。” 文锦淡淡道,沉稳的语气,表示他跟若离,关系很近,知道很多秘密。

    说造反,那若离的名声,就不太好听,临走,再给承乾的汤里,撒一把盐,滋味,应该不错!

    效果相当明显,所有人的眼睛,都变成了鹅卵,云州城里一切平静,想不到京城已经翻天覆地。

    文锦继续添柴:“本将军,是当今承乾皇上御前一等侍卫、骠骑将军展风飞,奉命捉拿逃犯静海和尚,你等如果看见有可疑的和尚,要立刻捉拿、报官。”

    文锦放出了重磅炸弹,可众人眼中,有明显的狐疑,一等侍卫,骠骑将军,光杆司令?

    不太匹配!

    没关系,文锦伸手入怀,掏出一支金牌令箭——如朕亲临!

    令箭,当然是偷的!本来用作通关的,没想到雪地追风跑得太快,没用上。

    众人立即确信不疑,眼中放出钦羡的光彩,老板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振臂高呼:“承乾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店中,立即响起山呼万岁的声音,连三位大侠,都不甘落后。

    都是好子民!谁管谁是谁的谁,你敢称皇帝,老子就敢拜?

    文锦待店中平静,才对三人低声喝道:“还不快滚!” 这三人出去,立刻就会谣言满天飞,谣言传播的速度,往往比声音还快,这一点,文锦很确定。

    茅草路过文锦身边,放了一句狠话:“等着!”

    随即被刀客劈脸打了一巴掌,拽着领子牵了出去,嘴里小声喝骂:“不要命了,没听见人家是将军,老子还想多活几天呐!”

    三人智力的下限,被再次击穿!

    三人滚出店门,文锦慢慢向楼梯走去,边走,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对店里的客人道:“洗洗睡吧,不要吵闹!”

    转身,向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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