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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海说的不错,文锦此刻也在吃烤羊肉,不是整只的羊腿,而是细细切好的肉片,月儿,知道文锦是个讲究人。
烽火冲天而起,他站在寿安殿殿顶,后宫的情况一目了然,蓝衣卫太监拼命向天极殿集结,文锦更加确定,那,一定是征宪的寝殿。
奇怪的是,寿安殿是风暴的核心,却只有少量太监集结过来,安公公似乎并没有过来,只来了一名红带太监,指挥手下进入寿安殿,也学自己,向天周皇帝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却没人敢往殿顶冲,文锦吃了一块羊肉,心中冷笑一声,谁敢往上冲,老子一刀一个宰了他,反正暗道狭窄,一次,只能上来一人。
天周皇帝设计的暗道,闹着玩的?
文锦坐在暗道出口,简单处理完伤处,撕去桑平的画皮,扔进烽火的火堆里,看着火堆里打卷儿的画皮,心中轻轻一笑,桑平,做了一晚上你,还没遇见你,一会儿相遇,我们,是朋友,还是敌人?
长长叹了一口气,文锦便惬意地吃羊肉,师娘的厨艺,真不是吹的!
烽火冲天而起,他反而不急了,自己十个人,蓝衣卫太监几百人,如果情报可靠,天街两边的厢房中,至少还驻扎了两千熊扑卫军士。
不管可不可靠,文锦宁愿相信那是真的。
此时硬拼,那是傻子干的事!
偷袭后宫,只是写个序,真正的比拼,靠的是实力。
而实力,在宫外,京城三卫!
桑平身负重伤,运气封住左臂的血脉,一路飞奔到天极殿,见殿中灯火通明,蓝衣卫太监各按方位,将大殿围得死死的,知道皇帝安好,心中松了一口气。
天极殿,说是一个殿,其实是宫中之宫,四周围着高高的宫墙,宫墙四角设有望楼,此时,望楼上已经站满蓝衣太监,点着通明的火炬。
大殿门前的天井,比皇宫门前的天街,当然小了不少,可也能容纳上千人,此刻,已经布满带刀的侍卫,侍卫各依方位而站,显然是一个阵型。
安公公,不是等闲之辈。
桑平心中暗自吃惊,大步跨上天极殿台基,在门外双膝跪倒,大声禀道:“臣,乞伏桑平,叩见皇上,臣护驾来迟,请皇上治罪。”
片刻,一声轻响,殿门滑开,六名紫带太监护卫之下,征宪皇帝缓缓走出大殿。
征宪背门而立,看着身受重伤的桑平,有一点意外,却并不吃惊,淡然说道:“既然受伤了,安公公,传太医包扎。”
安公公答应一声,向旁边小太监耳语几句,小太监立即飞奔出去传旨。
“臣,谢皇上隆恩!”
桑平鼻子发酸,随即淌下泪来,受伤时心中的愤怒、委屈、不甘、自责,因为皇帝一句淡淡的关怀,都释然了。
身子往下压了压,桑平继续道:“今晚作乱的,是叛臣慕华文锦、可风带人所为,其中有一名白发老者,功夫似乎在臣之上,请皇上留意。”
征宪叹了口气,似乎并不特别意外,只是阴郁道:“这个,朕自然会留意的!要不是你当初妇人之仁,放跑了文锦,朕又何必日日坐卧不宁。”
杀人诛心!
桑平脑袋嗡的一声爆响,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伍国定,毕竟还是向皇帝告密了。
桑平单手撑地,又重重叩下头去,口中,已经泣不成声:“皇上,臣有罪,但臣忠于皇上之心,可鉴天地,可告日月,臣罪臣知,臣心君知,皇上!”
“平身吧!都过去了。” 征宪听桑平动情,嘴角轻轻动了动,却不悲不喜,沉声说道。
桑平惶惑地站起身,才惊异地发现,皇帝身边的侍卫,已经增加到六人,抬眼看向大殿,更加惊讶不已,天极殿外,灯火通明;殿内,却门窗紧闭。
大殿的窗户上,还围着厚厚的帷幔,殿中漆黑一团,一片死寂,不见人影,仿佛一个沉默的黑洞,隐藏着惊天的秘密!
身处风暴中心的征宪皇帝,却毫不慌乱,危机处理有条不紊,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大局在握。
恍然之间,桑平隐隐觉得,今晚的危机,似乎是皇上早已布下的局,目的,就是捕杀文锦。
而自己,却被排除在决策圈之外。
皇上,并不信任自己!
自己提到那名白发老者,皇上并不吃惊,似乎早已知道此人的存在,却并未向自己示警,任由自己丢掉一条手臂。
不,皇上对自己,不止是不信任那么简单,似乎在利用自己,拿自己当诱饵。
桑平的心,一下沉到万丈渊底。
无边的惆怅潮水般袭上心间,失落、忧伤、迷茫,丝丝绕绕,无边无际,桑平脸色苍白,神情落寞,垂着眼睑,任由御医为自己包扎伤口。
征宪耐心看着御医包扎,仿佛这是一件极其解压的事情,直到御医打完最后一个结,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转身,便要回殿。
“皇上!”
桑平忽然双手一拱——左臂没有手掌,只能算半拱,深深一揖,沉声禀道:“文锦叛乱,不会只是点一把火,派几个杀手那么简单,臣估着,文锦所长者,是列阵冲锋,他们必然会派兵攻打皇宫,因此,皇宫的防卫,是极为重要的,臣请旨,前往天街,指挥熊扑卫军士,列阵迎敌!”
征宪停下脚步,心中疑惑不已,喃喃道:“派兵?天下之兵,不都听命于朕?他们去何处调兵?”
随即下定决心,仰头大声道:“卿所虑极是,熊扑卫控制外宫极其重要,你即刻出去调兵,防住外宫,便是首功一件,你去吧。”
桑平毫不迟疑,转身便往外走,征宪却突然叫住他,沉吟片刻,双眼直视他的眼睛,嘱咐道:“左兵卫,过去之事,朕既往不咎,你好自为之!”
桑平再拱手,忍着钻心的疼痛,沉声回道:“臣,记住了,臣,谢过皇上!”
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征宪转身进殿,身后一声轻响,殿门徐徐关上。
烽火冲天而起之时,慕华博正站在,望着皇宫的方向,凭窗而立,眼中,一团烈焰熊熊。
却沉默不语,波澜不惊。
月儿站在旁边,也看见了冲天的烈焰,便扭头,惊讶地看着慕华博,世间竟有如此男人,如此儒雅,如此沉静,却,如此无趣!
让人仰慕,让人心疼,却,不想跟他过日子,过日子,还得是咱家老东西!
“安东侯为何不下令出击?” 静海在宫里出生入死,月儿当然希望尽早出兵。
“时候未到!”
“什么叫时候未到?你个老东西!”
月儿脱口骂道,随即醒悟,眼前这个男人,不是自己枕边的老东西,而是温馨儒雅、渊博沉静的安东侯,便微微红了脸,悄悄把脸别向一边,又斜着眼睛,闪了慕华博一眼,黑暗中,吐了吐舌头。
慕华博并不计较,扭头看她一眼,浅浅一笑,淡淡道:“到了,就是到了,没到,就是没到!”
这不跟放屁一样?月儿心中呸了一声,老东西!
“咚咚咚!”
一阵急促楼梯的响动,拓巴乌匆匆跑上楼来,至慕华博面前,双手一拱,高声禀道:“侯爷,末将请求出战!”
脸色苍白,声音,有点发颤,拓巴乌,似乎过于激动,导致用力过猛,身子,冻僵了似的。
“怎么,怕啦?” 慕华博皱了皱眉,揶揄道。
“怕?末将随大帅出生入死,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可今晚,你的所作所为,与谋反无异,你要是不怕,就是乱臣贼子!” 慕华博厉声喝到。
“这!” 拓巴乌吓了一跳,不知如何回答。
“退下,听我命令!” 慕华博轻声喝到,语气,有一点舒缓。
拓巴乌弯了弯腰,向慕华博拱手致意,慢慢退下楼梯,脸上,终于回过血色,浑身的血液,又开始奔涌起来,慕华博一通训斥,他反而定下神来,有一种魂魄归窍的踏实。
慕华博,扮演了拓巴忍的角色!
“你为何吓唬孩子?” 拓巴乌这么一打岔,把月儿那点小尴尬掩饰了过去,便奇怪地问道。
“又骂我老东西吧?”
慕华博轻轻一笑,月儿白了他一眼,慕华博却叹道:“他太年轻,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我呵斥他几句,他反而找到靠山,便卸下了心中的负担。”
月儿其实心思很细,听着慕华博的话,越品越有道理,便不住点头微笑。
忽然,笑容在脸上僵住,现出惊疑不定的眼神,便扭头看慕华博,慕华博也一脸凝重,仰脸看着皇宫的方向,凝神细听,一动不动。
皇宫,传来三声惊天动地的鼓声。
“拓巴乌!” 慕华博快步走到窗边,大喝一声。
“末将在!” 拓巴乌站在窗下,仰脸看着楼上,高声应到。
“全军出击。”
“末将领命!”
拓巴乌转身,拉过一匹雪白的战马,翻身而上,拔剑前挥,大喝一声:“兄弟们,随我冲!”
府门大开,五千铁骑卷起漫天的烟尘,绝尘而去。
尘埃落定,诺大的安东侯府,又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一片狼藉。
月儿脸色苍白,极力压抑着咚咚的心跳,默默看着慕华博,眼中,有十万个为什么。
慕华博静静地站在窗前,目送铁骑绝尘而去,随即走到房子中央,面对天周皇帝陵寝的方向,双膝下跪,重重叩下头去,口中喃喃而语:“皇上,臣并非谋反,而是遵从您的旨意,入宫护驾,这把冲天烽火,臣,等了两年!”
头伏在地上,慕华博久久不愿起来。
许久,慕华博才从极深的思虑中醒来,慢慢起身,却看见旁边的月儿,正雕塑一般看着自己,月光照在她脸上,像大姐一般慈祥。
慕华博轻轻一笑,慢慢走到桌边坐下,示意月儿坐了对面,缓缓道:“烽火点燃的时候,我并未下令,因为宫中,有两千熊扑卫,此刻出兵,熊扑卫只需关闭宫门,拓巴乌如何冲得进去;
宫中擂鼓,是因为征宪认为两千军士,是不够的,便擂鼓调兵,宫外有三千熊扑卫,闻鼓必然进宫,此时拓巴乌只需尾随而入,趁乱,便可一举突入宫中;
拓巴乌入宫,后面,看文锦的了,唉!“
一声沉重的叹息,慕华博戛然而止,默默举起茶杯,无声一饮;月儿心中也一声轻叹,侯爷这一生,活得有多累啊!
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慕华博忽然放下茶杯,轻轻笑道:“这里面,好大一部传奇故事,想不想听?”
八卦,女人不分年龄,都是喜欢的,月儿露出灿烂的笑容,本想大声说好,却忍住了,只矜持地点了点头。
慕华博却又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缓缓说道:“好,等大师回来,我讲给你们听。”
月儿脸色沉了下去,仿佛月亮隐入云层,心中,呸了一声,
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