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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燕和楼,孟宗献带着孟瑜从二楼下来,想去中都城逛一逛,方掌柜看了二人,连忙迎上去,“状元郎欲往何处呀?”把手中装满沉甸甸银两的荷包塞到孟宗献手中,一脸笑意道:“这是燕和楼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状元郎笑纳。”
孟宗献连连后退,推开方掌柜手中的那袋银两,“掌柜的太客气了,舍妹来了中都多日,只因兄长科考,一直待在燕和楼,今日特意带她出去逛逛。”
“孟公子一举夺魁,又连中四元,我是怕燕和楼,屈尊了您这位神仙呐。”方掌柜今年是扬眉吐气了,这么多年燕和楼终于住了位状元,他怎么样也得好好招待着。
孟宗献本就不擅交际,方掌柜的热情似火让他有些吃不消,正当他手足无措之时,党怀英从二楼下来,“友之兄弟,是要出去?”
“嗯,”孟宗献点头,“舍妹想要饱览中都风貌,不知世杰兄可否与我兄妹二人同去?”
党怀英欣然同意,又上前对方掌柜道:“掌柜的心意,友之兄弟记在心中,可这燕和楼上上下下也得花费不少开支,还是留着吧!”
方掌柜见状,也不便再多说,收好了银两,向几个致礼。正当三人要出门时,燕和楼门外又传来喧嚣的声音,原是郑子聃从马车上下来。
“恭喜孟公子,夺得本届状元,我朝又添一块璞玉。”郑子聃的话确实发自肺腑,孟宗献可谓才气丰溢,而圣主也是识香鉴玉之人,否则怎会破格任命他为翰林供奉?
“多谢郑御史抬爱,往后同在朝野,若有不周之处,还请郑御史明示指教。”孟宗献与郑子聃多次接触下来,发现此人不仅生得高大俊朗,且才华富足,连带生出不少好感。
“往后你我份属同僚,自当相互扶持,荣辱与共。”郑子聃又看了看身旁的党怀英,“党公子,进士二甲第五名,入仕为官那是迟早之事,无须太过介怀。”
“郑御史有心,既已进士及第,便可证实力,做不做官那又有何区别。”党怀英礼貌地回应着。
“党公子性情淡泊,不为世俗所累,在下敬佩。”
“不知郑御史今日有何要事?”孟宗献问道。
“我是来提醒你,三日后赴文德殿听麻领敕授告身。”孟宗献被任命为翰林供奉,御史台会召集文臣至文德殿听麻,合门启御封,两吏宣赞。若台谏官对任命无异议,诰命便送中书出敕、门下审核,白麻制书制成官告,即是敕授告身,接着郑子聃又道:“告身会寄放于合门司,孟公子记得前往合门司领受诰命,莫要误了时辰。”
孟宗献点头,“多谢郑御史提点,在下感激不尽。”
郑子聃拱手,“我还有事,今日就先告辞,各位留步。”孟宗献兄妹二人与党怀英还是跟着郑子聃到了大门,“留步,”孟宗献喊道:“不知郑御史是否已有婚配。”
放音刚落,孟瑜拽住孟宗献的胳膊,有些尴尬,“大哥,你···”说完又看了党怀英一眼,垂下头。
郑子聃回头,看着眼前几人,似乎又想到什么,扯起嘴角笑了,“在下早年已与一女子定有婚约,不日便将迎娶她过门。”
孟瑜松了口气,党怀英的表情也让人捉摸不透,孟宗献哦了一声,施礼作别。郑子聃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孟公子,中都人才济济,定会有配得上令妹的男子。”
这几日,滨州的各大医馆药铺皆在讨论一件事情,州府发榜,寻滨州各大夫去监牢看诊,孙至垸当然也是知道此事,不过并无打算去揭榜。
百草堂内,子晦正在研着药材,另一间医馆的周云突然造坊。“子晦,你师父呢?”
“周大夫,”子晦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望了望,“师父在里屋,您找他所为何事?”
“我就过来瞧瞧你师徒二人,”周云背着手,嘴皮子动了两下又放弃了。
“周兄,哪阵风把您吹来了?”孙至垸从里屋出来,就看了周云,吩咐子晦上了茶,二人坐到桌边,闲聊起来。
“贤弟,这滨州城的大夫除了你,都去监牢瞧过那人了,你就一点也不好奇?”周云呷了口茶,说道。
孙至垸笑着,“若这滨州城的大夫都医治不了,那我去岂不是自讨晦气?在下医技不精,实在不敢造次。”
“贤弟实在太过谦虚,”周云低下头,放低了音量,“唉,你是没亲眼瞧见,那人犯被剌了好多刀,不,应该说是刀剐所致···”子晦一边研磨着药,一边朝桌边移动过来,想要听听清楚他们的谈话。
孙至垸没有作声,抬眼看了看子晦,子晦赶紧埋头整理自己的药材。
“据说那伙人长期流窜于滨州、锦州、奉州等地,杀人抢掠,无恶不作。天道轮回,前些时日被绑至滨州府衙。”周云向孙至垸讲着他打探到的消息。
“这伙盗匪作恶多年,连滨州府衙都未能拿住他们,何人如此厉害?”
“我也不知,只道是中都来的贵人。”
孙至垸送走了周云后,来到子晦跟前,说道:“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去趟州府监牢。”
“哈?”子晦的讶异转瞬间而逝,猛地点点头。
黄氏时分,子晦打点好百草堂,准备下工,却看见门外有个脑袋时而偷偷探出来,又是重节。
乌兰见子晦出来了,赶紧迎上去,“陆大夫,我们姑娘想请你吃茶,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我只是行医者之职,哪担得起救命之恩。”子晦见重节有些怯生生地,不敢上前,忽然又觉得自己太过小器,然后朝乌兰点点头。
三人一齐到了茶肆,重节不懂这些,子晦随便点了一壶茶和茶点,既是姑娘做东,那也不能净吃贵的茶呀。重节又悄悄地看了看乌兰,乌兰示意她不要太心急。
一楼的说书人在说着他的话本,重节双手托腮,扁着嘴,“陆大夫,他讲的什么故事,我听不大懂。”
“他所讲之事乃唐天宝年间的安史之乱,这场浩劫历时八年。”子晦放下茶杯,又为自己添上一杯,“胡人安禄山时为节度使,为拉拢了奚人和契丹人,刻意激化其与汉人的矛盾。在安禄山和史思明收买下,当地奚族和契丹族视安史二人为“二圣”,并作为反唐亲信,成为叛乱的主力军。”
重节点点头,“契丹人着实可恨,不过最终还是被我女真族所灭。”乌兰干咳两声,朝着重节轻轻摇头。
子晦有眉目间有些嫌恶的意味,他只知重节看似有些天真憨厚,却不知她口不择言且狂妄。子晦掏出铜板,置于桌面,起身拱手道:“茶水钱,我还有事,今日先行告辞。”
“诶,陆大夫,我有钱。”重节朝着子晦的背景喊道,乌兰连忙按住她,捂住她的嘴巴,周遭的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了。
“乌兰,陆大夫为何突然又走?一壶茶都还未吃完呢!”重节又坐下,自己倒茶喝着。
“陆大夫是治病救命的医者,当然有许多事要忙。”乌兰也不知该不该告诉她实情,重节本身就不识中原习俗,更不了解汉人与女真、契丹之间的憎恶。
“在滨州做个大夫有什么好?若是他愿意,我便求求舅母,让他入朝当个御医。”
“住嘴,”乌兰严厉的声音喝住了重节,“你忘了我们是如何离开中都的吗?往后不许再提中都的一切人和事,包括你舅母!”
“可···可我要是想舅母了怎么办,”重节眼眶有些微红,“我再也不能见她了吗?”
“重节,”乌兰放柔了语气,“能不能见我也不知,可世上许多事并非按我们意愿来的,你明白吗?”
重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起身,“乌兰,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可以跟陆大夫做朋友。”
乌兰咋舌,这孩子的思绪怎么转换如此之快,让她有些跟不上步调。“快回去乌兰,帮我买些医书,我要好好研究研究。”
次日一早,子晦收拾好药铺,就随着孙至垸去了州府的监牢。陈知州派人前来接应,带着孙至垸和子晦二人一同前去。牢头王大忠把牢门打开,子晦刚一进去,一股腐肉的气味,直钻他的鼻腔,侵入脑门,险些让他站不稳。
那人瘫在墙角,手脚软弱无力,形成一种怪异的姿势,头发沾满泥浆,混着干涸的血液,糊成一坨一坨,遮住了半张脸。身上被到剐的伤口,肉绽开了好几层,有些已经开始化脓,跟衣服黏着在一起。子晦顺着他的身子、脖子往上看,脸上的好几条伤口看起来更凶神恶煞。
“哼···二十六个。”一声嘶哑的低吼从那人的喉咙里闷出来,子晦一哆嗦,强装镇定。那人掀起眼皮,半眯着眼,嘴里就如煮着沸水般,冒出几个字,“胆小如鼠!”
子晦稳了稳心神,嘴角肌肉抽动一下,心里默念: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难道我会怕。那人像是看穿了子晦的心一般,艰难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怪笑,然后又闭上眼。
孙至垸背过手,示意子晦跟着出去,王大忠跑过来打开牢门后,又迅速锁上。孙至垸在一旁悄悄地跟陈知州派来的人说着什么,接着师徒二人离开了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