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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伯召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女孩子正蹲在地上认真挖着什么东西,哪怕被泥土弄脏了袖子也不在意。可阳光明晃晃的打在那女孩面容上,让人无论如何也瞧不真切。她挖了半晌,终于挖出一坛酒来,急急忙忙献宝一样跑过来举到自己眼前……
苏伯召睁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
“大人您醒了。”一旁的姜海月见苏伯召醒来,又惊又喜,半是撒娇半是嗔怪的说,“大人您可吓坏海月了。”
“我睡了多久?”苏伯召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揉着太阳穴,努力想要适应屋里光线。
“您睡了足足三日呢。”姜海月扶他起来靠在床头,端起旁边药碗,舀起一匙汤药来轻轻吹了吹,喂到他嘴边,“先将药喝了吧。”
“这些天一直是你在照顾我?”苏伯召张口将药喝下,眼睛望着姜海月问道。
“是呀,不然还能有谁?”姜海月又舀起一匙药来,“大人昏迷这些天,那豆蔻可是连看都没来看过您一次呢。”
豆蔻?苏伯召一愣。像有一口钟忽然在自己脑中炸开,瞬间淹没了周遭的一切,连带姜海月的声音,全部变成了嗡嗡的响声。
豆蔻。豆蔻。豆蔻。
豆蔻是谁?
“大人您怎么了?”姜海月见苏伯召忽然痛苦不堪的捂着头,忙惊慌失措放下药碗扶着苏伯召,口中急急朝外喊着,“快传大夫!”
……
一阵手忙脚乱的诊治过后。苏伯召终于安静了下来,躺在床上,眼睛片刻不离姜海月。
姜海月将大夫送至门边,方才款款走回来,仔细给苏伯召盖严了被子道,“大夫说你伤到头部,头痛是正常现象,过几日便好了,不妨事。”
“我记得你,你是我在江南买下的那个女孩。”苏伯召温柔道,“这些天多亏你了。”
姜海月垂下眼,柔声说,“大人说哪里的话,都是海月应该做的。”
苏伯召自被子中伸出手来握住她,眼神温柔的能掐出水来,“若你有什么想要,尽管开口就是,我都满足你。”
姜海月红了脸,刚想回话,就听门外一阵响动,突然冒冒失失闯进一个人来。
二人望过去,只见豆蔻正立在门边,小心翼翼向前挪着。她痴痴望着苏伯召,生怕这是一个梦。
“你……你醒了……”豆蔻心中翻涌着万千话语,如鲠在喉。
苏伯召盯着她看了半晌,缓缓开口,却是询问的语气,“这位姑娘是?”
豆蔻垂下眼,苦笑。是了,他怎么还会记得自己呢。那镜花水月的掌柜早就说了,苏伯召醒来便会忘记关于自己的一切,直到……
“直到你身死那天。”掌柜的话犹在耳中响起。
“大人不记得她了?”姜海月轻声问,努力想要掩盖住内心喜悦。
苏伯召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半晌,对豆蔻道,“我观姑娘表情与我应是旧识,只不巧我刚伤了头部,一时有所遗忘也是正常,或许过段时日就想起来了也未可知。”
豆蔻这时方才注意到苏伯召正拉着姜海月的手,心中泛起一阵苦涩,“不是什么特别熟悉的朋友,苏……大人,想不起来也是常理之中。”
“苏大人重伤未愈,不宜与人交谈太久,豆蔻姑娘若无事,还是先请回罢。”姜海月淡淡道。
“不妨事,既然来了,聊聊天也是好的。”苏伯召心思动了动,温和的邀豆蔻坐下。
豆蔻犹豫半晌,到底舍不得刚见到他就离开,自寻了房间一个角落坐下了。
“姑娘可是京城人士?”苏伯召问道。
“正是。”
“不知公主订婚那天,姑娘可有去观礼?”
豆蔻一愣。
“实不相瞒,姑娘长得很像在下一个故人。”苏伯召微笑望向她,眼中是一贯的温柔。他想知道眼前这个人与文穗公主是何关系。
豆蔻正嗫嚅着不知该如何作答,忽听门口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她是我与公主的朋友。”
白景泽走近房间,站在豆蔻身旁道。
“原来是太子殿下的朋友,是在下失礼了。”苏伯召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暗暗犹疑,既是公主的朋友,又与公主容貌如此相似,怎么他却不认识。于是又问,“不知姑娘是哪家小姐,怎么在下竟从未听过,实属不该。”
“不是什么小姐,我……出身晚晴天。”豆蔻咬着唇回道。
“原来是晚晴天。说起来我与晚晴天还颇有些渊源,不知姑娘可认得有兰?”
豆蔻听到有兰的名字,忽然像是坠入冰海中,溺水的窒息感迎面扑来,想要挣扎,却浑身僵硬,挣扎不得,呼喊无门。他……连有兰都记得,独独忘了自己。
提起有兰,苏伯召也是一怔。总感觉……记忆里好像丢失了什么东西。某些很重要的东西。刚想回想,头又开始痛起来。苏伯召捂住头倒在床上闷哼,不一会儿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姜海月着急的看着苏伯召,一时间手足无措,于是愤愤的回头怒瞪豆蔻,“都怪你,大人本就重伤未愈,你还来招惹他清净!”
“我……”豆蔻嗓音沙哑,关切的想立刻冲上前去,却在理智的驱使下刹住脚步,茫然立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若是真关心他,为何这么多天看都不来看他一眼!现在大人醒了倒是巴巴跑来献殷勤,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立刻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姜海月指着门骂道。
豆蔻被这样一番斥责,心下又委屈又生气,之前见苏伯召同她拉手的醋意也一并涌上心头,指着姜海月怒道,“你再敢对小爷指手画脚一句试试!”
“出去!”未等姜海月开口,苏伯召先沉声道。姜海月照顾他这么多天,他不允许有人对她出言不逊。况且……只要这个人在场他就头痛欲裂,所以实在不想见她。
豆蔻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苏伯召,昂着头咬紧下唇,死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力气大到唇边渐渐渗出血迹来。白景泽立在一旁,实在不忍心看下去,搂住豆蔻强行将她带了出去。
待走到外面,豆蔻才终于泄了气,神情恍惚,面色苍白立在那里,只眼泪不争气的噼里啪啦往下掉。白景泽见她如此脆弱的模样,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伸手将她拥在怀里,不熟练的拍着她后背,轻声安慰道,“乖,不哭了。”
豆蔻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本就是受了伤,强撑着来探望苏伯召,又经历了这番打击,心理上的委屈和身体上的痛一齐翻涌上来,顾不得形象,只管窝在白景泽怀中嚎啕大哭,哭到撕心裂肺,又呕出一口鲜血,气力全无晕倒在白景泽怀中。
门内的苏伯召听见豆蔻哭声,心中不知为何总钝钝的疼。听她哭一半忽然没了声音,焦急万分,忙差有兰去看看如何了。有兰不情愿的走出门去查看,就见白景泽抱着豆蔻远去的背影,于是回来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豆蔻是如何被那北狄的太子抱走的,两人状态有多么亲昵。
苏伯召听罢,摆了摆手,压下心里那一丝不适,只当自己是因为心疼公主表妹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