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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镇回来的路上,方尘几乎全程没有减速,直至车辆驶入市区,在几次确认后面没有尾随车辆之后,她才敢将车辆在一处路边的大排档前停了下来。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因为过度紧张衣服已被汗渍浸湿一大片,而抓着方向盘的双手手心也已布满了湿汗。
冷静片刻,她拿出手机再次拨出了电话,依旧是关机提示。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隐隐觉得这一切肯定跟他有关。
她不敢再细想下去。
她拨通了许浩的电话。
“胡新春可能有危险。”
“啊?”电话那头的许浩还带着睡意,“你谁啊?”
“我说胡新春有危险!”
一声尖锐瞬间将许浩的头脑如电击般击醒,他这才认真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方尘啊,你说啥?什么胡新春?什么有危险?”
“他约我出来见面,说有事要谈,到了目的地之后他的电话却是关机,而且,约谈的地点我感觉到还有别人。”
“方尘,你先别急,你现在在哪呢?我过来找你!”
挂断电话,方尘将车窗降了下来,她望向不远处一家正营业的餐馆,醒目的招牌上写着日日红渔家大排档。
如果没记错的话,从那家大排档往里走十五米左右,就是萧远带她去过的那家吴记家常菜馆。
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手表,十一点十分,这个点应该关门了吧。
她这么想着,可身子却不听使唤般下了车,直直地朝那条小巷走去。
果然,写着吴记家常菜的门头下面已拉上厚重的卷帘门,只有那几个塑料字还亮着微光。
方尘只能往回走,两条腿却如同灌了铁铅般挪不开步伐。
刚走到车跟前,电话铃声响了。
那上面的来电显示让方尘有些手足无措,她慌乱地滑动着手机屏幕,差点将手机摔落在地。
“喂!喂!胡新春!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你快吓死我了!”
连续几句焦急等来的是电话那头的一句冷淡,“哦,我临时有点事所以没去,对不起啊。”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方尘仍是一声担忧。
电话那头的是沉默。
“打你电话一直关机,我还给…”
胡新春打断了方尘那对他来说似乎已经无关紧要的关心,“我没事,对不起,事情很快就结束了,只不过,我想以后我不会再找你了。”
“可是,”方尘很不理解,“可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方尘,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知道吗,所有事情当中牵涉到的人,你,也只有你,是可以最后见到阳光的人。”
“我不理解!你肯定知道什么,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你说?是不是?是不是…他…”
说到最后一个字,方尘的语气明显虚弱了下来。
“方尘,以前我们在学校的时候,我真挺喜欢你的。可惜,你看不上我。也是,像我这种没家庭没相貌脑子里也孺墨无几的人,你怎么可能看上我。”
“爱情也分先来后到。”
在方尘的记忆里,大学时期的胡新春,是那个她看一眼就会脸红的腼腆男孩,是那个她去图书馆总能见到戴着黑框眼镜的文静男孩,是那个一笑就会露出两颗虎牙的大男孩。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
“……”
“方尘,对不起…”
“胡新春,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过的,我相信你,我那么相信你,你可不可以也相信我一回?你告诉我…”
“方尘,谢谢你给过我一段美好又温暖的时光,那么好的年华,虽然有遗憾,但至少曾经拥有过…”
“胡新春,你把话说…”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已是忙音。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胡新春说那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带着某种赴死的决心。
可是他的目标会是谁?
“砰砰砰—”一阵敲玻璃的声音打断了方尘的思绪,是许浩。
“丫头,没事吧?”
“没,没事,”方尘转过头,神情有些恍惚,“胡新春刚联系我了。”
“什么情况?”许浩突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是,你们俩之间是有什么秘密还是…”
方尘盯着许浩那双淡褐色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坚定地说道,“真没事了。”
许是觉得有点不太礼貌,方尘又问了一句,“要不,一起吃点夜宵?”
许浩大概知道方尘有难言之隐,只好悻悻地回答,“算了,改天吧,看你也挺累的,早点回去休息吧。”
方尘尴尬地笑了笑,“好,今天真的很抱歉,改天请你吃饭。”
“没事,早点回去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许浩停顿了一秒,又说,“或者你想告诉我一些事也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两人相视而笑的一种默契随着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一齐潜入无边的夜色里。
回到家,已是凌晨一点,当方尘打开门的刹那,父亲正端坐在沙发上,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慈爱和疼惜。
“您怎么还没睡?”方尘边说边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挂在门口的置衣柜上。
“等你,想和你说说话。”方侣为笑了笑。
“熬夜对身体不好。”
“人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
方尘换了拖鞋,径直走入厨房,倒了两杯白开水。
客厅只开了台灯,灯光昏暗却氤氲着一丝温暖。
“尘尘,你没事吧?”
“没,没事。”语气有些慌乱又故作镇定。
那脸上惊魂未定的恐惧与疲惫,她怎么可能瞒得过父亲。
“有些话,是该说的时候了。”
“嗯?”
“十二年了,自建安轮船事件发生之后,我对万赋良及其万鑫集团的调查也已过了十二个年头。”方侣为慈爱地看着方尘,有些如释重负。
方尘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很快,那双眼黯淡且失落了下去。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从你接触万鑫集团的审计以来,我就很期待你的表现,直至现在,就算摆在你面前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我也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原来你都知道…”方尘垂下了头,长长的刘海盖住了半张脸,那双冰冷的手紧紧地握着温热的水杯,发白的指关节很是突兀。
“十二年?!”她似乎想起来什么,突然抬起头,眼神有些讶异,“可是,为什么?”
“你是指万赋良吗?其实十二年前,我是有机会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可因为某些我不可抗拒的原因,时至今日我也没能将他绳之以法。”方侣为说完,眼里透出一股无法撼动的坚毅。
方尘突然想明白了些什么,她坐在那一动不动,所有的事情交织在一起如电影般在她脑子里飞速转过,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冥冥中注定,却又带着某些偶然性,“所以,您下了一盘棋,早就算好了棋局所有棋子最后的命运。”
方侣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带着一丝失落,“我唯一没想到的是会等到现在,十二年,太久了…”
十二年前,方侣为不过是灵州市公安局一名普普通通的民警,一个拿着每月2360元编制工资的公务员,一个每天与市井小民打交道的为人民服务者。
如果十二年前,他没有带着满腔热血和一身正义转入刑事科,也就不会接触到当年的建安轮船失事案,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事、好战友周文斌在一场车祸中被活活烧死,更不会在知道罪魁祸首后只能束手无策任其逍遥法外。
“那么,萧远,他,算什么?”
方侣为没有正视女儿投过来的那双焦灼的眼睛,他能感觉到那目光里的怨恨与痛楚,“如果说命运是一条轨道,列车员会将列车与乘客送达终点,可是,只有乘客自己才能决定会在哪一站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