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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逐渐变暖,疫情也开始好转,武汉新增病例为个位数几天了。淑娟所在的城市宣布清零好几天了。小区院里已经有很多大人带着孩子在玩了。
虽然很多地方都复产复工了,可是,赵东平的公司是个小公司,他还没有去公司。每天的大部分时间仍然是把自己关他卧室里。偶尔晚上洗次碗。洗碗时他带上耳机,听着音乐,关上厨房门。就算开着厨房门,小溪大声喊他“爸爸,爸爸”,他也听不见。淑娟都不知道那是什么耳机,隔音这么好。说不定哪天赵东平心情好时,他就会主动出来找小溪玩几分钟。淑娟天天想着怎么好好跟他说话,奈何人家根本不愿意多说。经常对她做出的回应是“嗯”。嗯就嗯吧,她现在越来越能体会到了赵东平的压力有多大。新闻里报道过有好几个因为疫情造成的经济压力而寻死的人。淑娟害怕赵东平会不会也扛不住压力?她猜想着,赵东平肯定已经深刻体会到过度透支消费给他带来的经济危机了吧。现如今,她只能再小心谨慎,别又触碰了他那根神经。给自己招来责骂,给自己招来责骂事小,别他自己再想不开,那就是天大的事了。
从年前1月20号小溪就没再出过家门。一直待在家里。到今天3月16号了。赵东平出去的次数也就是不超过三次。淑娟也只有一星期出去买一次菜。
今天天气晴朗,吃过早饭时,阳光就已经照的家里暖洋洋的了。淑娟和赵东平商量带小溪下楼玩一会儿。赵东平同意了。淑娟和小溪两个人戴着口罩下楼了。
小溪非常开心,她不停地跑跑跳跳。嘴里也嚷嚷个不停“妈妈,你也快点跑啊”。小广场那里有很多大人和孩子。淑娟带着小溪绕到外面平时是车辆行驶的那条路上。现在那条路上没有车通过。人也很少。她们走到篮球场那里时,碰到了芊芊妈妈。芊芊和小溪在同一个幼儿园上学,两个孩子没上学前就经常在一起玩。淑娟平时也经常和芊芊妈妈相跟着一起去接孩子放学。芊芊妈妈戴着口罩,芊芊不戴着。淑娟本能的楞了几秒钟。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说“怎么不给芊芊戴口罩呢?”芊芊妈妈说“没事了,咱们这里离武汉远着呢,市里早就清零了。放心吧,武汉都快清零了”。小溪和芊芊早就一起玩去了。淑娟其实有点担心,她想叫小溪回家。但是,她又不受意志控制了。觉得此时小溪肯定不会跟她回家的。她要硬拉着小溪回家,芊芊妈妈面子上过不去。于是,她心不在焉的和芊芊妈妈闲聊了一会儿,有二十分钟时间。淑娟就连哄带骗的领着小溪先回家了。
回家路上,淑娟就后悔了,她此时已经明白刚才又是那个弱势思维方式导致的。可是丁元英也说了“它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她只想到了赵东平也许会骂她。于是,她嘱咐小溪,回去别说碰到芊芊,并且和芊芊一起玩了。小溪说“放心吧,妈妈,我不会说的,这是咱俩的小秘密”。
回到家,赵东平先带着小溪去洗手。淑娟去卧室换衣服,她听到赵东平问小溪“和别的小朋友玩了吗?”
当她换好衣服站到小溪背后时。赵东平站小溪边上仍然耐心而温柔的追问着“告诉爸爸,有没有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说谎可是不对的哦”
小溪小声说“这是秘密,妈妈不让说,其实我们和芊芊一起玩了”。
赵东平又问小溪“芊芊戴口罩了吗?”“没有”小溪回答。
此时的淑娟还没有意识到后果有多严重。也许是因为她每天从窗户里看到小区院里不仅有好多大人小孩一起玩,也有很多不戴口罩的。也许是因为最近表面平静的生活使她产生了错觉,自以为那些都成了过去式,赵东平已经觉醒。又或许是她多情了。
可是,赵东平转身,往前跳了半步就站到了淑娟面前,换上了另一副面孔。他怒目圆睁,两颗眼珠子像是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他的脸,还有脸上的五官都扭曲的变了形。他面目狰狞,咬着牙床骂“你妈的,就差这几天了,人家都是躲着走,你倒好,还带着我姑娘跟人家一起玩”。“老子真你妈的想不明白你怎么想的,你说,给老子说,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妈的……”。由于愤怒,赵东平语速极快。他的样子像是一头准备吃人的狮子。
这样的场景再次重现,淑娟做出了同一种反应,表情呆滞,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自己身在月球,失重了,四周一片空旷,她孤零零一个人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抓到。“啪”的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像是响在淑娟的脑门上。她感觉身体“咚”的一声落地了。此时,她才想到想要说的话来,她想说院里好多人在玩,市里早就清零了。芊芊也已经跟别人玩了一个月了。没事的。但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嘴唇打颤,就是发不出声来。
赵东平每次骂淑娟都是短频快,骂完他就回他卧室了。
淑娟一下摊坐在沙发上。她感到浑身无力。小溪也许能感受到气氛不一样,可能知道是因为自己说漏了,所以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去厨房了。
已经中午快一点了。淑娟心里闪过那么一念“都怪小溪,不让她说,结果她说了”。但是,仅仅就是一念,她就骂自己“卑鄙无耻”。怎么能迁怒于小溪呢?她是小溪的妈妈啊,就算自己现在有多委屈,有多难受,有多痛苦,都不能让小溪感受到,为了小溪,她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她这一生,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做了太多的挣扎。生活对她来说就是生存,她现在还活着就是舍不得小溪。
淑娟知道小溪已经饿了。她努力了几次,都没有力气站起来,她自我嘲讽,难道还能像小说里写的真能气到没力气。她咬咬牙,站起来,走到厨房,看着小溪一个人低着头玩,瘦小单薄的小溪,都不敢抬头看她。她感到心痛极了,喉头哽咽,像堵着一块秤砣。她努力使自己轻声的说,小溪,饿了吗?妈妈很快就做好饭了,饺子馅早就好了,面也好了,先给你包十个吃啊。小溪看了妈妈一眼,立马有了笑脸。
淑娟的心啊,说不出什么滋味,她一口也没吃。看着小溪大口大口的吃,淑娟想着,说什么也不能让小溪再受她小时候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