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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那时候的叶欢来说,大概没有什么比见到那个青衣少年更重要的事情了吧。所以即使是身处在那样艰难的环境里,当叶欢看到了那个青衣少年,脸上的笑意便如初融的冬雪,干净无邪。
这是秦练文主动找到叶之书,在喧闹的难民营朝叶之书俯首作揖道:“秦某拜见叶大人。”
叶之书连忙上前扶起秦练文的身子,眼角眉梢掩不住的愉悦:“是你,你是第一个来为灾民设棚施粥的那位。”
秦练文的脸上有温和的笑意,但并未作答。倒是一旁的叶欢,欢欢喜喜的走上前来,突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朝着秦练文满心欢喜地笑着。
那日她穿着素白的衣衫,尚带稚气的脸上尽是粲然的笑意,因为东奔西走脸上有着淡淡的绯红,她的眼睛像是一对琉璃珠似的,里面似乎蕴藏着大海星辰,看向秦练文时,耀耀生辉。
秦练文有一时的怔楞,却也很快恢复正常,也朝叶欢轻浅一笑:“想必这位便是叶大人的妹妹。秦某见过叶家二小姐。”
那样礼貌又生疏,叶欢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含笑对秦练文说道:“秦公子,我之前见过你一面,可惜后来你染上疫病,哥哥又带着我忙于安置灾民的大小事宜,没有来得及上门拜访,您现在身子可好?”说着,又忍不住夸到:“郁清城众多权贵,也就只有您一人率先站出来为这些灾民设棚施粥,欢儿钦佩得很。不知欢儿是否有幸能与秦公子相交?”
秦练文又是一愣,这一次他足足晃神了好半晌,还是叶之书打着圆场,将叶欢拉倒了身后,向秦练文赔礼道:“我这妹妹是个直性子,又被家中长辈惯坏了,学不得其他姑娘半点矜持,说话不知分寸,还请秦公子见谅。”
秦练文忙忙摆手:“不敢不敢。”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叶欢:“能与叶小姐相交,是秦某三生有幸。”
秦练文那谦逊的性子,和叶欢的直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后来的事情亦如叶欢所说,叶欢总是找着各种借口围绕在秦练文身边,忙上忙下,却也,没有越矩,女儿家的小心思显得那样明目张胆却又小心翼翼。
秦练文应是看在眼里的,因为我分明看得到,秦练文从一开始的礼貌生疏,到后来慢慢将目光停留在叶欢的身上,波澜不惊的眼神里,渐渐多了让人意味不明的东西,而那个傻姑娘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只是尽心尽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只有在偶尔的空闲时间里,呆呆地望着他,好似那个少年身上有着旁人看不到的光彩,将叶欢的眼睛映照得五彩斑斓。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算被捂住嘴巴不能声张,但“喜欢”依旧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真正让秦练文对叶欢刮目相看的,是那一日她在粥棚里对他说的那番话。
那时候灾民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很多,叶之书带着大队人马前往旱灾重灾区开渠引水,这是个浩大的工程,朝廷也是鼎力支持的,而叶欢留在郁清城,叶之书临走时将叶欢交到秦练文手里,语重心长地对秦练文说:“秦兄,我这妹妹其实固执得很,我走以后更是没有人能管得了她。思来想去,觉得让她跟着你,帮帮忙也好,还得劳烦你多担待些。”
“叶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叶二小姐为百姓劳心劳力,就连在下都自愧不如。叶大人请放心,秦某一定会照顾好叶小姐的。”秦练文依旧是那样的谦逊,而叶之书对秦练文有多了些赏识。
后来叶之书匆匆离开,叶欢站在粥棚里,手里还拎着一小麻袋的米,怔怔地看着叶之书远去的背影,好半晌,才张张嘴,像是在对秦练文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哥哥一定会是个好官,对吧?”
秦练文笑笑,从叶欢手里拎过麻袋,郑重地回答道:“自然。”
说着,秦练文又对叶欢说道:“叶小姐,其实您不用这样。这些下人们都会做,你应该多休息。你看看哪家千金大小姐会同您这般辛劳。”
秦练文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言语间的客气让叶欢心里不是滋味,她以为这段时间的相处秦练文对她至少没有那么生疏,可是她表现得如此明显,他却视而不见。思及此,叶欢眼神里的光暗淡了几分。
沉默半晌,秦练文看出她的不对劲,又不知如何开口,思来想去便什么也没说,准备离开。刚转过身,却又听见叶欢平静地说道:“国难当前的时候,敌人也不会因为我是千金小姐而放我一条生路。如今黎民百姓受着苦难,怎就分出高低贵贱?”
秦练文的身子明显愣住,他转过身去看叶欢,只见叶欢眼圈微红,眼底里竟也有了湿润,她的声音开始有了轻微的颤抖:“秦公子,我以为这段时间你多多少少能了解欢儿一些的。想来,不过是欢儿自作多情,您也不过是熟视无睹罢了。”说完,叶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秦练文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地望着叶欢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画面渐渐静止,周围的一切开始渐渐消散,我意识到这是叶欢的情绪正在起变化,便连忙退出来她的记忆。
这时候的叶欢有了起伏的情绪,她的手掌在桌面上,因为用力指节处有些泛白。
她说:“他可以不懂我的心意,可我没有办法接受他对我的疏远,即便……即便抛去儿女之情,他对我多多少少应是有一些共同苦难的友谊,他既将我与那些千金小姐相提并论,就说明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养在闺中的柔弱小姐,与旁人无异。”
我放下笔,轻声安慰道:“或许,他这番话只是无意的。”
叶欢转过头来神色复杂的看我,良久后才道:“大概正是因为无意,我才会如此难过吧。”
我知晓喜欢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词都会牵动着喜欢着他的人的心绪,在她的感官里被无限放大,我一个局外人,所有的安慰都不过是隔靴搔痒,无济于事。
叶欢放下手,脸上的落寞又变得苦涩:“说来可笑,直到那个时候,我竟只知他的姓名,却依然不知他的身份。直到灾情结束,我才知他是当朝秦将军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