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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正说着话,驸马从外面回来了。
他听说了门房小厮的汇报,一进来就存了一肚子的火气,公主竟然欺负他母亲,他知道她是公主,金枝玉叶,但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既然现在是一家人了,就应该孝顺婆母,伺候公婆。
一进门看见贤王,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惊愕。
要知道,他们一家人住进这公主府这么多年,皇亲国戚还是头一回登门。
刑林收敛了自己心中的火气,恭恭敬敬的朝着贤王躬身行礼,贤王朝着边上的潞王抬了抬下巴:“这是从封地来京的潞王。”
刑林立马又朝着潞王行了一礼,站起身看着长公主说道:“王爷登门,你怎么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早知道我就不出门了。”
潞王又扬起一脸的笑,热络地说道:“一家人倒是没那么多讲究,况且我们来也没有对皇姐说。突然来访,倒是看到了一场热闹,你母亲在公主府作威作福地欺负我皇姐,你可知道?”
刑林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转脸扫了长公主一眼,义正言辞地说道:“为人媳都是如此,我母亲那是在教公主持家之道,潞王说是欺负就言过其实了。”
潞王眉峰一挑,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驸马的意思是太后没有把公主教好,所以劳烦你母亲亲自教授公主?看来驸马对你母亲的所作所为都是清楚的啊!”
刑林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个潞王地位不高,但是却有点难缠。他转脸朝着贤王一抱拳说道:“贤王,自古以来的孝道就是做子女的应当乐其心,不违其志。我母亲也只是指点公主一些罢了,总不至于一个当婆母的还要把儿媳供起来。”
他觉得贤王会赞成他的这番话,毕竟大家都是男人,家中的女人就是应该顺从夫家才是。
贤王神色淡淡的点着头说道:“你说的对,女子出嫁从夫就应该孝顺公婆,听从婆母的话。”
刑林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倨傲起来,看着潞王的眼神都带着一股自得,好似三言两语就压倒性的推倒了潞王之前的那番言论。
潞王看着胳膊肘往外拐的贤王,恨不能一拳捅到他肚子上废了他,有他这么大义灭亲给别人帮腔的吗?
真他妈不是东西,就不该带他一起来。
贤王看着刑林趾高气扬的模样,继续说道:“可是你当初答应尚公主时就已经不再是邢家的人了,你是驸马,是我们皇家人,所以不是公主要听婆母的训教,而是你应该顺从我们皇家的规矩。”
刑林被人揭开他心底最不愿意接受的伤,脸上的神采迅速的龟裂,他神情凝滞的看着贤王,有种伪装多年被人一下子揭开面具的窘迫感。
这些年母亲在公主府中耀武扬威,刑林也试图在其中找回自己因为尚公主丢失的尊严,他愿意看公主以他为天,听从母亲的话,那么他还是一家之主,并不是外人口中的毫无地位的皇家驸马。
可是假象不可能永远维持,现实中只要有人轻轻一碰,就会戳破一切假象。
潞王之前看着贤王不善的眼神瞬间转变,他转脸看着刑林说道:“看来当年尚公主的时候,驸马并没有学好规矩,那么我不介意今天帮你回忆回忆。”
他撸起袖子朝着刑林欺身走过去。
刑林眉心一跳,脸色阴沉下去,满眼防备的看着潞王问道:“你想干什么?公主,帮我拦住他。”
长公主站在一边,眼神清润的看着驸马说道:“说起来也是怪我,没有时时的提醒驸马什么应当做,什么不能做,这会儿让潞王教教你作为驸马的规矩也好。”
刑林对公主的这番态度变化十分意外,从前那么听话的公主,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他用余光扫向正堂中的几人,也算是了然了,公主今日有两个王爷给她撑腰,她又何必再像平日一般委曲求全?
刑林没来得及多想,潞王的拳头就已经带着风声袭来,刑林下意识地伸手抱住头,躬下身子躲开了这一击,转身朝着公主叫道:“公主,以后我都不会让你受委屈了,我知道错了。”
潞王冷笑一声,抱住他弯腰弓着的身子,提膝朝着他的肚子顶了上去。
刑林一声闷哼,缩成一团躺在地上装死。潞王却不肯放过他,穿着鹿皮长靴的脚一下又一下的踢在刑林的身上,惹得他尖叫着从地上挣扎起来,躲避着潞王的追打。
潞王看着他在正堂中乱窜,眼角余光看到贤王十分悠闲的扣着手指甲,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这人竟然不帮忙?这是想要独善其身?
没门。
潞王一个伸腿,踹翻了想要往公主身边跑的刑林,然后伸手扯住刑林的胳膊就朝着贤王的方向扔了出去。
刑林身材瘦削却并不算轻,潞王但是做这个动作有点吃力,原本想要把他扔到贤王身上,把他拉进战局的。可是偏偏那力道不够,刑林还没砸到贤王,就直直地朝着地上砸了下去,偏偏他的脚像是带了钩子一般,甩在了贤王的脸上。
这下好了,不用潞王再动手,贤王就暴怒起来把刑林按住一顿拳打脚踢,正堂中一片鬼哭狼嚎。
长公主看着刑林挨了这两顿胖揍,整个人鼻青脸肿到无法出门才上前拉开贤王:“行了,驸马应该知道自己的错了,你们就先放过他吧!”
贤王停下手,理了理自己散乱的衣襟,恢复了一贯的光风霁月,闷哼一声转身去椅子上坐着了。
长公主看着院子里急得团团转的管家,低喝一声:“你还不进来把驸马带去医馆?”
管家带着一脸的谄笑进来架着刑林,利利索索的走了出去,生怕晚了一步就走不了。
……
长公主进宫了一趟,贤王和潞王也跟着一起去见了太后,原本以为太后见到长公主怎么着都会说几句属于母亲的柔软话语,表达一下对长公主的心疼。
没想到太后对着长公主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一副母女间产生隔阂,不肯亲近的样子。
任由长公主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太后也不搭理一句,完全无视公主的到来。
气氛一度跌至冰点。
贤王和潞王在这里呆着也尴尬,相顾无言之下,喝了一盏茶就寻了由头一起离开了。
长公主看着冷冷淡淡的太后,柔声说道:“母后,我知错了,从前是我不听话,你原谅我吧!”
太后的睨她一眼:“晚了。”
长公主想到什么,难以置信的看着太后说道:“您让潞王回京准备做什么?”
太后三缄其口,并不说话,她知道就算说出来,公主也不会和她一条心,公主就从来都没有听过她的话,她现在也懒得再多费口舌。
长公主却心神一震,确定自己领悟到了太后召潞王进京的深意,看着太后的眼神透着讥讽:“当初我辜负您的心意,执意要让刑林做驸马,让您失望了。以至于后来我被他一家子欺负,找你来哭诉,你说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是咬着牙,流着血都该走下去。那会儿我还想不明白,母后为何如此狠心,现在看到潞王回来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在借机谋划着不该动的心思。”
太后难辨喜怒的看她一眼,声音低缓的说道:“你看,经过这么一遭罪,很多事情不就看透彻了?”
长公主眉心皱在一起不满的说道:“母后,你现在到了这个地位,这个数岁,还要干什么呢?顺顺遂遂的安享晚年不好吗?您就不要再伤及无辜,累及潞王啦!”
太后满眼不赞同的嗤鼻说道:“你依旧和从前一个样,头发长见识短,我这不仅是在帮潞王,也是在帮你和你的孩子谋划一个未来,你懂什么?我的事情不用你劝,我自有成算。”
长公主感觉自己的心里发苦,她也知道母后做出这些事情与自己有很大的关系,从前不肯帮自己,却不动声色的谋划着掌权大事。
她忍不住满心焦虑的说道:“母后,我决定和驸马和离了,所以你谋划那些对我来说完全没有用处,你还是趁早歇了那心思吧!”
太后一双眸子透着精光看过来,难以理解的问道:“我实在搞不清楚你,忍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既然决定忍受那你不是应该忍受到底,然后伺机报复回来吗?”
长公主轻飘飘的说道:“当初邢家也可以拒绝尚公主的,可是他们接受了现在又何必埋怨我。我也想开了,既然撞了南墙就要回头,我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在现在的困境里挣扎?母后也是一样,何必再自己走入困境?你的这个困境最后可能不仅会困住你自己,我和潞王一个都逃不掉。”
太后实在不理解她的这番心思变化,忍不住质问道:“你倒是想得开,这么多年的罪就白受了?”
忍了忍,终于克制不住心底的火气,火大的说道:“你这么多年受的罪,最起码要熬到收拾了邢家老太太那一天啊!不然你这一场煎熬算什么?”
宫中的女人哪一个不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温温柔柔的公主,要不是她亲眼看着公主出生,她甚至一度要怀疑公主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长公主不想再说自己的这一摊子烂事,笑着说道:“母后不要再胡乱为我谋划报复了,我都已经决定从这局面中跳出来了,你又何必再跳进去呢?”
太后气的想要破口大骂,这简直就不是她的女儿,一点血性都没有,完全和她不是一个性子,想当年她要是被人这样欺辱,含垢忍辱的活这么长时间,怎么着也要让邢家抄家流放。
她倒是想得开,被欺负了忍着,不想被欺负了就转身离开,对手毫发无伤???
这完全就颠覆了她的认知,他们身在高处,就该执掌那些蝼蚁的生死,凭什么被她们欺辱?
长公主的性子她是管不了,但是她的脾气又岂是别人三言两语可以动摇的,就算长公主选择和离,邢家老太太那一家子的所作所为她都记着呢?
还有皇上这么多年都没有为长公主出头解决这件事情,不过是与皇后沆瀣一气,故意让她的公主不痛快,她都记恨着。
忍了这么多年,忍到潞王有了小孙孙,但是太子却还没有成婚,现在就是一个现成的筏子,皇上一脉后继无人,动摇国本。
潞王虽然不可能夺权,但是他现在的存在就是对皇上最大的威胁。
太后就是要废掉皇后那虚弱的太子儿子,逼着皇上重新立太子,二皇子的生母是太后的娘家侄女,所以算是自己人,只要促成了这件事,一部分权力就会转移到她的手中。
长公主心知自己无法劝服太后,只能固执的说道:“母后,我能为我的生活负责,我不怨任何人,但是你能为你的失败负责吗?你要是平白的带累了潞王那一家子,如何能忍心呢?”
太后丝毫不为所动,她挥挥手说道:“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事你不要再说了。”
就是说没有商量的余地,可是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在挑战皇上的权威,一旦失利,那样的后果没人能够承担。
长公主说服不了太后,准备找个时机去和潞王说这事,劝他一定不要掺和这事情,风险太大,实在不值得冒险。
想当年她就是因为和先皇后的关系比较好,所以和现在的皇后结下了梁子,她这么多年被邢家呼来喝去的,不过也就是为了平息皇后的不满罢了。
太后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想要掀了现在皇后的权柄,让她失去太子这个最大的倚仗。可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想要掀了皇后,连带着皇上掌握的政权都会受到影响,皇上怎么能愿意呢。
太后所谋划的事情看上去简单,就像是人体中的脉络,看着根根分明,可是那些脉络却和血肉连在一起,处处纠缠,一不小心就是血溅三尺的下场。
……
公主去了皇上那里,请求和离。
比起对待贤王的针尖对麦芒,对待长公主皇上要和善很多,毕竟没有利益纠葛的时候,谁都愿意做一个好人,相互为难又是何必?
皇上看了她一眼,多嘴问了一句:“你确定了?”
长公主点着头,挺直腰背,满身傲气的说道:“这些年给皇家蒙羞,实在有愧这长公主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