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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无论是长女沈熹微亦或是庶出的女儿沈知微,她们都要比李式微成熟许多,有主意许多,唯有幼女,自小便在自己的庇护下长大,从未直面过那外头的人心险恶。
而今李式微要嫁到旁人家里,那家里的人还不大好相处,与旁人家的父母要求女儿嫁过去孝敬公婆、温顺体贴不同,凤阳长公主是这样嘱咐幼女的,她对李式微道:“你是我国公府的幼女,皇上亲封的郡主,太后的嫡亲外孙女,这些身份就注定了你有放肆的资本,待嫁到谢家以后,自不用同旁的人一般侍奉婆母,交好妯娌,维持表面上的尊敬也就是了,若谢家人是好相处的,那自然是极好的。”
“若谢家人不好相处,甚至于危难你,你大可以回来寻母亲给你讨回这个公道。”
“不过我相信,我的女儿也不是那等任由人欺负的软弱之人。”
“母亲从来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在父亲死后一个人支撑起整个沈家。”李式微回握住凤阳长公主替她梳头的手,“而我是母亲的女儿,自也不会差了去。”
她说这话时神态平和,与以往的娇憨女儿气很是不同,仿若一夜间长大了一般。
凤阳长公主神情恍惚,如今的李式微竟同昔年的长女沈熹微的面貌重合起来。
其实幼女与长女面貌悄似的很,只是一个素来天真可爱,被她养的不知世故为何物,另一个因是沈家长女,自小便背负了许多。
而今幼女出嫁,以后会成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会越发的成熟。
到底都是要离开她越走越远的。
凤阳长公主似一瞬之间老了许多,不过勉强笑道:“母亲相信你。”
又过了一会儿,沈国公并沈家二爷、三爷亲至,李式微素来与长兄关系甚好,亦兄亦父的,当下沈国公亦是如凤阳长公主所嘱咐的一般,“以后小妹若是在谢家受了委屈,便回来告诉兄长们,兄长们替你出气。”
沈家二爷、三爷附言。
李式微失笑道:“若谢家三郎得知我的兄长们各个如此彪悍,怕是都不敢娶我了。”
“不娶正好,就在沈家待一辈子也是使得的。”沈家三爷是个内敛的性子,当下说出这么一句话,也实是因为他晓得谢家三子并非良配,只是幼妹的婚姻,他这个做兄长的也不能掺和许多。
生怕一掺和的多了,就又是一桩如许多年前沈熹微那样的憾事。
沈家二爷却是个颇为封建的人,当下便说:“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总是待在娘家里算什么,就是我们不说,外头人也指不定要怎么风言风语呢。”
李式微朝着沈国公并沈三爷吐了吐舌头,埋怨道:“瞧瞧,我这还是就要走了,二哥已不稀得留我了。”
沈二爷闻言面色就僵硬了些。
索性沈家兄妹都知道他素来就是这么个性子,逮着人了总要说叨一番。
沈国公一行人离去,未过几时,沈家小一辈的兄弟姐妹们也都过来了,为首的自是沈家世子沈萧寒——自上一回与澹台明月的婚事未成,澹台明月甚至被贬斥到宫中为奴之后,他便日渐颓废,当下胡茬遍布,似是饱经风霜一般。
“寒哥儿。”李式微见着就有些心疼,“索性她终究还在这世上,你们便总是有希望破镜重圆的,当下不妨拾掇好自己,抓紧时间建功立业的好,将来也好有更大的筹码向皇上并皇后讨回澹台明月,也未可知。”
这一阵的时候,多的是人劝说沈萧寒另结良缘,他们都让他放弃澹台明月,毕竟一个已经失去家族庇佑的女子,实在难为沈国公家世子的良配。
却没一个人问问沈萧寒的意思。
唯有小姑姑,是真心实意的替着他着想的。
沈萧寒当下也被鼓舞,道:“小姑姑说的是,如今明月还在人世,纵然不能相见,可总还是有希望的,我不该就这样一蹶不振,我决定,赶明儿便回北疆去吧。”
他从一出生开始便是沈家嫡长子,如今又是沈家的世子,若想有更高的威望,唯有靠实打实的军功,也唯有如此,方才能震慑到皇后,令她不能对澹台明月动手不是吗?
“你能这样想便是极好的。”李式微欣慰道,她虽内里不是沈家人,却享受了属于这原身的许多来自于沈家的关爱与呵护,自也要回馈于沈家。
沈萧寒又道:“毕竟只有我强大了,往后才能庇护于沈家,庇护于小姑姑并妹妹们。”
后头的沈若瑶姐妹们便连连笑说:“有大哥这句话,我们往后便不担心嫁到夫家里受人欺负了。”
此时她们自不会想到,以沈家和凤阳长公主的权势,身为沈家女儿的她们,无论嫁到何等人家,会受人欺负。
到了时候,以谢思贤为首的迎亲的队伍也便过来沈家接亲了,谢家三子文采斐然,尤在作诗上更甚,经过了沈家姐妹的层层考验,至武学上——他生就羸弱,沈家也无意在这上头为难他。
于是谢思贤终于到了李式微的闺房里,并握着李式微的手,带着她走到前头。
看着面前如花美眷,虽然隔着喜帕,可也能想象到里头的盛颜——明珠郡主是出了名的好颜色,加之这还是国朝的郡主,凤阳长公主的掌上明珠,谢思贤就觉得为此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值得,包括眼睁睁的看着相伴十载的妻子何式微死去。
想到何式微,谢思贤心头一晃而过的愧疚,不过也转瞬即逝了。
到了凤阳长公主和沈国公的跟前,看着这两位极具威严与权势的长辈,谢思贤骤然觉得有些心虚并腿软。
凤阳长公主道:“今儿个本宫将掌上明珠交到你手中,希望他日再见到的是一个越发光彩夺目的微娘,你可懂得?”
谢思贤忙不迭失的应道:“小婿往后定当视郡主如珠如宝,片刻不敢慢待,不辜负今日殿下的期待。”
随着礼乐奏响,凤阳长公主亲眼看着她的女儿跟着这叫谢思贤的男子入了花轿,渐渐的远去,一滴泪悄然落地。
花轿里,李式微使劲地揉搓着方才被谢思贤牵过的那一只手,只觉得一个劲的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