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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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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负云拒绝参加他们的接风宴,这让那几个准备了一番的人心中疑惑,随之是一种莫名的愤怒。

    精心商量了一夜,做好了准备宴请的人,想好了各种情境下的说辞,可是对方却一口拒绝了。

    即使是阴无寿,他自己之前劝死了猴儿的黎黑皮要冷静,而在听到了赵负云的拒绝之后,也是破口骂道:“……天都山弟子了不起?看不起我们这吊角楼里的修士,惹火了我,把你炼成尸傀……”

    但是赵负云不来,他们也没有办法,生气一番之后,只能够将这口气闷在心中,等待有机会来报回来。

    至于县令朱蒲义也没有来,因为请赵负云的时候也请他了,他听说赵负云也会去,自然也就答应了。

    不过他心中害怕,所以走之前来赵负云这里,要和他一起去,而赵负云则说自己不去,那他自然也不敢去了。

    只能是称自己突然肚子不爽利,所以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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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自那一天晚上的大雨之后,雾泽县便连续天晴,似乎南陵地带的雨季已经过去了。

    赵负云每天都是在院中完成自己的修行功课,诵念一次赤炎神咒,祭一次灯盏。

    然后就是看书修法。

    他在道场之中,重点练习的就是刀兵决与御针术。

    刀兵诀是以自身为容器,合以天地的意志成自己的意志,从而让目标随着自己的意志而改变。

    刀兵决是一个根本,也是一个框架,很多法术都可以往里面填塞合流。

    刀兵诀开篇之语便是说:“一切的法,皆合于我心,为我刀兵!”

    他现在练习的正是刀兵诀,合‘赤炎神君’的神威,再合以‘焚’字法咒。

    他自己祭炼了一个赤炎神君的神像,对于感应赤炎神君的神威,自然是很容易的,如今又是在以赤君为根本建立的道场之中。

    他能够感受到那种火焰的燥意。

    他坐在中堂之中,院子里立了一根木杆,木杆上挂着一块布,在微风之中晃动着。

    他凝神静气,左手如虚握拳收于左腰间,右手的剑指插于左手的拳眼之中。

    如在鞘中的刀剑。

    突然拔出手指,如拔剑,又如拔出的是指挥棒,朝着院子里的那一株草上一指,同时有一个浑厚的声音从他的胸腹之中涌出。

    “焚!”

    声与剑指的指向,这一刹那,他的意志代表了整个道场的命令。

    道场又相当于一方小天地。

    那一株草竟刹那之间燃烧了起来。

    赵负云心中欣喜,他练了很久的‘焚’字咒,一直未能够修成这个‘焚’字法咒。

    此前只在朱蒲义的梦境之中做到过,而现在则是在现实之中。

    “难怪道师曾说过,任何一个人都要学会布道场,一个修士的道场既是身心安居之地,也是修行地。”

    “创造出有利于修行的环境,对于领悟法术有着极大的帮助。”

    他感受着那种‘焚烧’的法韵,又感受着那种对于阴邪极度排斥的‘神威’。

    以自己的本我神念去感受,慢慢的便会形成一个印记。

    这种印记,就称之为‘符箓’。

    筑基是需要在通过真煞合以玄光,在身体之中凝结一道本命符箓的,从而形成一种根本上的质变,筑就道基。

    而从他获得那一截雷击枣木之时,他用以雕刻了‘赤君’神像,那么便注定他在‘火’的方面,有更多的体会的机会。

    所以他炼的第一件法器‘火毫针’也是火属性,建的道场也是‘火焰’道场。

    他心中很清楚,自己将来筑基,大概身中凝结的符箓种子,也会是与火焰相关的。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而结符箓种子之前,感悟到的东西越多,那凝结的符箓种子便越是玄妙,而能够获得的神通,也就越多。

    又一天过去了,他发现自己等的变化可能来了。

    因为这一天,县里来了一支行商。

    其中的东家以及伙计和镖师及一些杂七杂八的加起来,总共十八人。

    商队的主人是一个看上去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微胖,但是脸上满是行走江湖的风霜,以及一张笑脸。

    他的商队之中带了七大车的货物。

    车上装的都是从别地运过来的生活用品,看上去都很精致。

    雾泽县自从纳入了大周国之后,便有商队敢来了,以前都是他们自己出去采购。

    这是因为,他们这里的风气实在是差,因为来这里卖东西的人,往往人财两失,货被抢走,甚至人也被留了下来。

    这些年好些了,但是商队来的依然少。

    这个名叫大风商行的商队来了之后,只三天便将车上的货都卖光了。

    但是卖光之后,他们并没有走,而是开始收货。

    大家都知道,行商运货来卖,不可能空着车回去,必须带当地的特产到别的地方去卖。

    雾泽县有什么特色货物,能运到外地去比较好卖呢?

    赵负云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这些行商肯定会知道。

    出乎赵负云意料的,是他们居然开始收蛊种,收阴鬼,还收一些雾泽这边独有的材料。

    比如毒,比如一些精石。

    还有这里的一种树,名叫阴柳,生长在阴湿的水中,喜阴不喜阳,若年份在三十年以上的,其树心则做为聚阴旗(幡)的旗杆。

    当然,他们还收本地的一些药酒虫酒。

    收的东西很杂,看不出什么目的,赵负云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直到他看到了那个商行东家的女儿。

    那女子看上去二十余岁的样子,赵负云可以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但是不知为何看到她的一瞬间,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从那马车之中出来,并且打量着那些围观的雾泽县人时,看到在人群之外站着的赵负云。

    两人的眼神相触,赵负云便知道了自己的那种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熟悉的不是这个女人的相貌,而是她身上的那种气质,就像是一只猫。

    她修长的身形,像极了那一只白猫。

    尤其是她的眼睛,竟是与那白猫的眼神格外的相似。

    虽然只眼神一触,她便将目光若无其事的移开,但是赵负云已经看到了自己想看的。

    于是回到了道场之中,他拿出自己的笔墨,开始做画。

    他画了一只鸟,墨将鸟身上的羽毛都染成了黑色。

    当天色黑暗之时,他用剪刀剪下了那一只夜莺鸟,来到对着前院这边的窗户,将之打开,却同时紧关其他的门和窗户,然后回到中堂里的那个藤椅上,半椅着。

    将纸鸟合在掌心,然后闭上眼睛。

    他在心中观想着夜莺鸟的样子。

    他以前为了练习幻化夜莺鸟,曾亲手养过一只,从小养到大,观其习性,为其梳理羽毛。

    还曾对死去的鸟进行过解剖,观察脏腑骨架,亦曾在都下城之中,跟随一位很有名的画师学习过画画,尤其是画鸟。

    这一只纸鸟在他的掌心之中,突然动了起来,由单薄变得饱满,内里似乎长出了骨架、羽毛,将整个身体都撑了起来。

    “叽叽!”

    一声鸟鸣声响,赵负云睁开眼,同时双手分开,一只羽毛丰满的夜莺鸟,在他的手上一蹬,轻盈的跳到空中,扇动翅膀从那后面开着的窗户钻出,飞上夜空。

    一点玄光幻化,一点念头寄托。

    夜莺在空中飞着,穿过大半个雾泽县,很快便已经来到了那伙行商所在的住处。

    那伙行商租了几间排屋住下,但是并没有入县城之中来,骡子都解开了。

    夜里,那些屋子里,每一个房间里都亮着灯,然后可以看到有人影印在那窗台上,可以听到里面有不同的人在说话,甚至在用方言划拳。

    赵负云幻化的夜莺听了一会儿,从旁边的树下落到屋顶上,再又从屋檐那里钻进去。

    正好看到,几个人坐在那里吃酒,但是那些人动作僵硬,只有一个人不断的改变着声音说着话,活灵活现的样子。

    赵负云立即明白,这人擅长口技,模仿着众人的声音,而那些坐在那里,身形僵硬的人,都是假人。

    也是幻化之物,只是那个擅长口技的人要幻化操纵太多了,所以身形僵硬,然而关着窗户,只看窗户上的影子却根本就无分辨不出来。

    他飞出来,来到另一个只有一个人的房间之中,那里正有一个人伏案书写着什么。

    亲眼见到之后,他才发现,那也是一个幻化的假人。

    他们去了哪里?

    赵负云不清楚,于是他在那旁边的树上等,没一会儿,灯灭了,像是里面的人都休息睡觉。

    在天将亮之时,他却发现屋子里的人气突然旺盛了。

    他再一次的来到屋檐下,却看到一个个真人。

    他心中微微疑惑,便细看那地面,发现那些土都有松软的样了。

    于是立即想到地行术。

    有些在某方面有天赋的人,能够早早的学会一些遁法,比如地行术,也可以是通过符箓而施展。

    从那房间里的土来看,这些人要么用符箓施展地行术离开了,要么是自己有地行法术。

    他想听听这些人有说什么,但是发现这些人回来之后,并不谈论其他的事,只一会儿,便上床休息了。

    不过,赵负云清楚,以他们现在的修为,地行术并不能够在地下行太远,符箓同样如此。

    而方向,肯定是城外那边的山中,不可能往城中去,所以他飞在天空,开始在他心中估计的距离之中来回的巡查。

    终于,他看到一片林子里,有一团新土。

    那新土像是坟包一样,鼓起来,松软无比,土看上去像蚁窝一样的,非常的细。

    他知道,这就是被法术炼过的土,那些人施展地行术,应该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夜莺在天上出现一丝光亮时飞回了小院道场,钻入窗户的一刹那,燃烧了起来,化为一团灰烬从虚空飘落。

    而在那里躺了一夜的赵负云站了起来,开始做早课。

    白天,他在县中巷子里到处走着,感受着这里的人文气息,看这里的人的生活情况。

    每走一次看一次,就觉得大家过的是真的苦。

    一天到晚的忙碌,却只是在为温饱而努力,关键是即使如此努力忙碌,却还是难以做到温饱。

    他看到很多人穿着的衣服破烂,有些小孩衣不蔽体,这里的很多大人也都不穿鞋子。

    即使是那些养蛊豢阴,有法术的人,也不见得过得多好,吃穿用,都极为普通简陋。

    他们像是荒山里的虫豸一样,艰难的活着。

    他走过很多的屋子,有时候会停下来,静静的听一听,能够听到一些屋子里的蛊虫的鸣叫声。

    这里的人养蛊,像是一种生活一样。

    而且,不知道哪里传来的一股风气,这里的人喜欢将养废了的蛊用来泡酒喝。

    当然,还有一些设灵堂,养小鬼的,这些都是旁门左道,玄门弟子不屑修持的法术。

    但是在这里却大行其道,而且他还发现,这里经常死小孩子,不仅是少年,还有婴儿。

    但是死了没有谁下葬,都是去养了小鬼。

    甚至有些是母亲把自己去世了的孩子养成了小鬼,她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赵负云将这些看在眼中,心中只能够是叹息。

    当天晚上,他再一次画了一只夜莺,剪化而出,来到了那片小树林里等待着。

    在天色彻底暗下来后,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那地底突然钻出一个人来。

    那人钻出来之时,那一处的泥土像是水一样的翻起。

    一个个的人钻出来。

    其中就包括了那个赵负云觉得像猫的女子。

    他们出来之后,一个个安静的在林中穿行,他们好像有着极强的目的。

    夜莺在林中飞行,静静的跟着他们。

    他们在来到一处沼泽边时,每人吃下一颗丹药,应该是辟毒丹。

    因为这里有很浓的障气。

    但是他们在这时,每个人都拿出一张符箓来,符箓的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便一个个都在黑暗之中消失了。

    隐匿形迹?

    赵负云发现自己竟是无法看到他们,所以他直接往前飞,可是在飞了一阵子之后,他整个人便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纸夜莺已经到达了所能够到达的极限了。

    夜莺在空中便突然化为一张纸鸟,飘落在地上。

    同时,赵负云睁开了眼睛,然后从这栋大院中间的门那里出去到前院,再翻墙而出。

    他并没有修什么隐匿藏形之法,即使是本身的幻化之术高明,也无法做到让自己这沉重的肉身化为猫、鸟之类的动物。

    所以他只能以肉身朝着自己纸莺幻化的地方而去。

    至于那个女人为什么可以肉身幻化成猫,要么有独门秘法,要么是有着某种天赋。

    他很快来到了自己纸莺坠落的地方。

    突然,耳中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哈哈’大笑。

    “哈哈哈,早就知道你们不是什么行商,等你们多时了,今天就把你们都喂了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