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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我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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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舒胜在一营士兵莫测的眼光下回了供他们休憩的营帐。

    一进门,就被不知谁飞起的一脚踹飞,直接跪到了营帐的地上,“蠢物,哥舒家的人都被你丢光了!”

    一想到和谈之后回来的一路,那些魏人看他们的那种眼神,哥舒承气的心肝肺全开始疼。

    哥舒胜踉跄的爬了起来,“阿爹……我就是想找那个女人去挑战一下,我……”话到这里,面如土色,毕竟,被一个没放在眼睛里的女人打的鼻青脸肿,对辽人武士来说,那是奇耻大辱。

    哥舒誉低声道:“阿爹,你别生气,那个女的……可是杀了巴克苏的人啊,哥哥打不过她也不奇怪……”

    “什么?!”哥舒胜面色灰败,“她就是杀了巴克苏的女人?”难道不应该是个比他更高比他更壮实的铁塔一样的女人吗!

    哥舒承深吸口气,“好了,你给我收敛点,晚上的宴会就不要去了。”

    “阿爹!晚上的宴会有比武,我是哥舒家这一代的长子,怎么可以不去参加!”

    哥舒承斥骂:“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哥舒胜脸上的那些伤简直就是哥舒家的耻辱,他带着伤参加,就是把辽部最能征善战的哥舒家牢牢的钉在了耻辱柱上,一辈子都无法翻身。

    沙陀王皱皱眉,“好了,咱们是来议和,不是来惹事的,晚上的比武只是为了联络两部友谊,可不是让你们好勇斗狠的,要是惹毛了海陵世子,他忽然攻打辽部,我问你们,那位封姑娘,你们可能抵挡?”

    帐篷里鸦雀无声,沙陀王说的句句在理,现在他们内部为争夺狼主的位子已经分崩离析,如果现在再被外族攻打,那不是等死么。

    “都收敛一些。”沙陀王丢下一句话就带着两个侍从离开了。

    哥舒胜啐了一口,“说的这么好听,分明就是贪生怕死!”

    哥舒承抬手就丢过去一个酒壶,砸的哥舒胜头晕眼花,“这次和谈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少狼主第一个不会放过你,你自己要死就去死,别害了哥舒一家。”

    ……

    营地里到处都在说封长情打败辽部哥舒胜的事情。

    许多人对封长情当初斩杀巴克苏只是道听途说,封长情看着就是个瘦弱的小姑娘,巴克苏纵横戈壁大漠多年,是名副其实的辽人第一勇士,说封长情杀了他?其实大部分人心中是不信的,觉得言过其实了,但今日这一遭却让所有人开了眼界,那么一个壮汉,竟被打的鼻青脸肿。

    封长情一路走过,接收了无数崇拜和不可思议的眼神。

    这种比镁光灯还要闪的注视让她极不自在,她快速穿过营帐,进了自己的帐篷。

    这个帐就在唐进帐篷不远处,自从接了“素音”出来之后,封长情就很少回封家睡,多数时间,晚上都是歇在营中。

    她坐在简易的床榻上,擦拭着凤嘴梨花枪的枪头,想起方才那一场打斗来,犹不解气。

    辽人。

    他们踏平了关内十八城,所到之处鸡犬不留,夷为平地,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她曾亲眼见过清水集被屠杀的惨状,深深的明白,弱肉强食,是辽人的生存法则,你要在辽人面前立得住,你只有比他们更强才行。

    晚上的比武,她会在最合适的时机出手,好好教训一下这些蛮子。

    帐帘忽然被人掀开,封长情回眸一看,却是唐进。

    “你怎么有闲工夫到我这里来。”封长情把枪头擦拭干净,又去擦拭枪杆。

    “来看看咱们营的女英雄。”

    封长情手一滞,白了唐进一眼,“我看你是来消遣我的。”

    唐进负责营中安防,这个时辰,无论怎么都是忙的不可开交的。

    唐进忽问:“喜欢吗?”

    封长情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梨花枪,“东西看着不错,只是太轻。”

    她力大,这三十斤的梨花枪对她来说是轻了。

    唐进道:“那是因为你用寒铁枪的时间太久了,那枪有一百斤重,你忽然换了这个轻的,便觉得不适,但其实用起来,这杆梨花枪更为灵活。”

    “好吧。”封长情单手握着枪尾,就将整杆枪端平,眉心微微蹙着,其实心里并不那么满意,她不懂武,总觉得力量是她的优势,如果不能充分发挥,有点暴遣天物。

    唐进又道:“那寒铁枪太重,你是个女孩子,拿那么重的武器做什么?你自己倒是能拿得动,万一有不长眼的没力气的随意去摆动,跌过去岂不是要砸死人。”

    “……”封长情一阵无语。

    好吧,他说的不错,一百斤跌过去是真的能砸死人。

    “你来我这就是专门说这个的?”封长情挑挑眉看他。

    唐进道:“不是。”

    他从身后提出一个包袱,放在桌子上解开,却是一件环扣状的……特制软甲?

    “这是我让牧恒之专门打造的,你的尺寸,穿上吧。”他将软甲拿起,封长情提了一下,很轻巧,金属环扣状,一环扣一环,学名锁子甲。

    封长情眉梢高挑,看了唐进一眼,暗忖想法倒是很先进么,她从穿越以来见过的盔甲防御能力不强,还都十分笨重,这锁子甲却完全不同。

    “又不打仗,不穿了吧。”封长情把锁子甲又放下,想起自己当初让封毅打了一身盔甲,还没送给唐进,倒是唐进先给她送了一身。

    唐进道:“晚上有比武,你这么锋芒毕露,免不得辽人要点你的名,到时候你能不上?”

    封长情:……

    “刀剑无眼,总要做好万全准备才是。”唐进说罢,又将锁子甲提了起来。

    封长情只好放下梨花枪走过去,“这要穿在外衣下面吧?”抬头瞥了唐进一眼。

    唐进知道这是赶他了,但是……

    “你会穿吗?”

    封长情只给了唐进一个眼神。

    唐进默,转身出了帐篷等着,等了好一阵子,只听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终于安静了之后,才问:“好了?”

    他掀开帐帘进去。

    封长情已经穿好立领劲装和斜肩软甲,而那锁子甲还放在桌上。

    唐进看封长情,“怎么不穿?”

    封长情唇瓣蠕动了一下,“晚上我会小心的。”这软甲就不必了。

    唐进皱皱眉,“外衫脱了,我帮你穿。”

    封长情愣了愣,连忙拒绝:“不必了——”

    “你的小命重要,还是你的脸面重要?脱。”

    “……”封长情咬咬牙,尴尬的转过身去,将斜肩的软甲卸下,又去解衣带。

    这斜肩的软甲是皮革制品,虽也具备防护的功能,但比起锁子甲,防护的程度还是太弱了,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自然更惜命,而且经历过施芙花之后,痛感被放大,也怕受伤。

    她很快把外衫除下。

    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旬,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封长情外衫之下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绸缎中衣。

    她原身长期营养不良本瘦小,这半年多的时间吃的好了些,营养也跟上,却又逢长个儿,只纵向发展,身量反倒越发纤细,绸缎中衣随着她的动作轻晃,更衬的那腰不盈一握。

    唐进有片刻晃眼,很快上前把锁子甲披在了封长情的身上。

    锁子甲是一片式护身甲,前后各用环扣卡住,不会掉下去的同时,穿了外衫也看不出里面的痕迹。

    唐进把锁子甲给她穿上,又将背后的环扣一一扣住,“转身。”

    封长情依言转了过来,唐进又把她肩头颈侧的环扣扣好,半弯着腰去扣她腋下环扣。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封长情可以闻到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青草气息,她的脸正对着他的脖子,为了扣第二个环扣,他又倾身些许,肩膀就蹭到了封长情的脸上。

    封长情心头一跳,略略向后倾身,还屏住了呼吸。

    终于,环扣都扣好了。

    唐进起身,看着封长情飞快转身把外衣披上系腰带,挑了挑眉,随手拿起那斜肩的软甲给她带上。

    “多谢。”

    封长情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抖,忍不住暗暗咬牙咒骂自己,不就是穿个盔甲么,人家一切如常她有什么好抖的。

    唐进眼底深处氤氲着笑意,“晚上小心。”

    封长情用力点了点头。

    ……

    夜幕刚落,晚宴开始。

    晚宴的场地布置糅合了魏人和辽人的风俗,在最大的校场上举行,中间有一大块空地,是为比武做准备。

    正东高台之上,是白瑾年和沙陀王,两人的左右下首各设了席位,分别是海陵文武和辽部的使臣,哥舒承和哥舒誉都在其中,却不见白日被封长情揍了的那哥舒胜。

    封长情是副将,坐在唐进的后面,席位很偏,桌上摆的东西倒还凑合,封长情想着不愧是外交宴会啊,食物比她最近在营地里吃的好多了。

    西北这里,烩菜居多,面食为主,她面前的桌子上,摆了好几样看起来就不错的菜色和糕饼。

    这会儿正是晚饭的时辰,她肚子也的确饿了,吃了几口,却不经意看到唐进的桌上有一叠她没有的菜,像是烤的什么肉。

    封长情心里嘀咕了一声区别对待,又收回了视线。

    却当的一声,唐进桌上的那碟烤肉就落到了封长情面前。

    唐进交代:“鹿肉这东西大补,别吃太多。”

    一旁的彭天兆眼红的道:“这可是好东西,我听说还是辽人来的时候带的,咱们这附近包括西崎山里都是没鹿的。”

    封长情哦了一声,自己放了一块,给了彭天兆一块,然后把盘子送回了唐进桌上。

    彭天兆低声笑着,一口一个老大叫的特别甜,“跟着老大就是好,连没尝过的鹿肉都能尝,哈哈——”

    高台上,白瑾年和沙陀王说着什么,两人的表情看起来没半分异常,都带着几分客气的笑意。

    很快,宴会过半,比武开始。

    议和宴会上的比武,虽说的是以武会友点到为止,但其实是一种展现军事实力的方式,自然不可能点到为止,赢才是目的。

    如今海陵虽和辽人议和,但辽人屠尽关内十八城,锐气十足,海陵在这样的情况下绝对不会示弱,选出的武士都是一等一的,比试了八场,各有输赢。

    到了第九场,辽人派出了哥舒誉,和他对战的是在庆功宴上偷袭廖英的那个胡猛。

    哥舒誉身形高壮如铁塔,比哥舒胜有过之而无不及,胡猛虽也高壮,但不是哥舒誉的对手,几招就被哥舒誉踢倒在地,起不来身。

    接着,又有一人上前挑战,竟连着好几人都被哥舒誉打下台来。

    高台上的沙陀王心甚悦,哈哈大笑起来。

    坐在下手第一位的哥舒承也舒展了紧皱的眉毛,总算,扳回了一成。

    沙陀王笑道:“辽人粗野,这几场比武,让世子见笑了。”

    白瑾年视线平静,唇边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比武连输四场,他似乎也不意外不生气。

    “怎会?辽部以力为猛,今日是开了眼界。”

    哥舒承道:“场上的哥舒誉是我的小儿子,今年才十八岁。”

    白瑾年客套的道:“果真英雄出少年,”

    “那是自然。”哥舒承向来看好哥舒誉,又是一根筋,完全没听出白瑾年的客套,得意至极道:“我辽部的男人不像你们魏国的男人一样文弱,每个都是铁铮铮的汉子,高壮孔武,尤其是我哥舒家,数十年来勇士辈出。”

    参政张文颐淡淡一笑,“是啊,的确是勇士辈出,想当初那游龙阵是真的厉害,不过么……”却被唐进五百轻骑给破了,那号称哥舒家战无不胜的哥舒鲁和哥舒战也死在阵中。

    哥舒承的得意霎时僵住。

    张文颐又道:“咱们魏人讲究用智不用力,并非是咱们文弱,而是动辄大打出手,并不那么好看,我相信沙陀王也是这么想的,不然咱们何故坐在这里喝酒畅谈呢?”

    沙陀王哈哈大笑,“张大人说的极是,极是……”

    哥舒承最是看不上沙陀王这种赔笑脸和稀泥的作为,冷笑一声别过脸去。

    比武继续。

    哥舒誉一人单挑数十名武士,将一圈人都打的四仰八叉。

    这样的比试,已经不能称之为比武,而是殴打,看的封长情皱眉瞪眼,手心儿好痒,可唐进却给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冷静。

    封长情想着他心中必有打算,便当真冷静下来。

    高台上的白瑾年淡淡看了唐进一眼。

    他身为海陵世子,在这种场合,自然不希望被辽人压一头,只是在场的武将之中,除了他身边的白方之外,只剩唐进和封长情可以与哥舒誉一较高下。

    白方是他的护卫,由白方亲自出手,就显得海陵无人。

    但唐进却老神在在,还用精致的短刀在给封长情切割烤好的鹿肉,似乎比武场上的打斗与他毫无干系。

    白瑾年眼眸之中闪过一份郁色,这个唐进,什么意思?

    海陵其余的文武官员也脸色难看,坐不住了,这可是当面打脸,谁能忍?但能上的都上了,的确也不是那哥舒誉的对手啊。

    哥舒誉连胜十几场,势头极佳,忽然哈哈大笑道:“那个姓封的,你不是斩杀了辽人第一勇士巴克苏,那你肯定很厉害了,来啊,下场比一局吧。”

    这是明明白白的挑战了。

    封长情正要动作,唐进却慢慢站了起来,慢条斯理道:“我替她。”

    “你?”

    哥舒誉眯着眼瞧着唐进,眼里满是冷光。

    他知道唐进就是杀了他两个堂叔的人,自然不敢小觑。

    唐进放下短刀,并顺手把切好的鹿肉放在封长情桌上,交代了一声,“慢慢吃,一会小心。”就下了场。

    封长情一怔,小心什么?

    哥舒誉拿着武器,唐进亦提了蛇矛上去,他握住枪杆,矛尖指着哥舒誉,“请赐教。”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叫哥舒誉感觉到了歧视。

    这个小白脸看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