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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趟来安南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太后在安南的眼线。
想起海陵城外的关内十八城惨状,封长情心里没有半点柔软,没有太后,没有李丁传信,也许那些百姓依旧逃不过战祸,可他们也不该是那样的惨状死去。
不论是李丁还是太后,都可恨,该死!
李丁自从苗鸿基被抄家之后成为赵疆通缉的对象,只是李丁人极精明,又在安南活动多年,自那日之后就隐匿了行踪。
封长情和唐进在夜色之中疾奔,雨势渐大,两人衣衫早已湿透,到一条暗巷之后的廊檐下停住身子。
封长情低声问:“你知道他在哪吗?”
唐进摇头,“我不确定,但他必定就在这个巷子内活动。”这巷子叫做葫芦巷,前世他就是在此处找到李丁并取了他性命,李丁这种人,本就是太后爪牙,留着就是祸害,当年唐进未曾亲眼见过关内惨状,但自小向往劫富济贫英雄气概,李丁传信害死那么多人,他心里愤慨,找到之后直接斩杀。
今生他虽仇恨产生,可心底关于正义的光从未泯灭,李丁非死不可。
忽然,有间四合院的院门有了响动。
唐进低声道:“你把两柄弩拿着,在远处帮我,我去。”他已换了长剑,不等封长情说什么,整个人冲着从院内出来的人飞了过去。
院内出来的人总共五人,都穿着厚厚的蓑衣,中间一人被其余四人护在中间。
这些人显然也没想到会有刺客,仓皇格挡。
封长情一跃而起,落在屋顶上,借着月光飞射短箭,从各个方位封住四人攻击帮助唐进,那四人功夫再高,也挡不住二人联合夹击,顷刻间三人已被唐进斩杀。
李丁吓得脸色惨白,顾不得掉下的包袱就跑。
封长情从屋顶快速跑过,落到了李丁之前,咔嚓一声,直接拧断了李丁的脖子。
那边,唐进已经解决了其余一个人。
“快走,这里马上会有人来巡逻。”唐进飞快跑去抓住封长情,顺手把李丁掉落在地的包袱捡了起来。
……
等二人回到小院,又是半个时辰之后。
这两人出去的悄无声息,廖英又住得远,竟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
见两人现在浑身湿透,廖英赶忙去烧了一大锅热水先让两人沐浴。
等两人收拾妥当,又是半个时辰,此时月正中天,雨势不见停歇,越下越大。
廖英早没了睡意,去找唐进,“去做什么了?”
“散步。”
廖英:……
这两个人明显是一副杀气未消的样子,而且,虽有雨水潮湿气味掩盖,那身上的血腥气也若有似无,这样是去散步的?
廖英沉默了会儿,觉得他这个副将做的很是不称职,“将军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大可吩咐廖英去办。”
“嗯。”唐进心不在焉的点头,“你去休息吧。”
廖英想说什么,又没说,垂着头走了。
唐进瞧着他略显落寞的背影,别开眼。
前生的经历,让他不敢相信任何人,他始终觉得任何事情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当然,这里的谁不包括封长情。
可单枪匹马无法成事,也许他该换个思路了。
用干布擦着头发,唐进看着外面的雨丝,门口却忽然传来封长情的声音:“我进来了。”
唐进回过头。
封长情披着发走了进来,视线直接落到桌上的包袱,“我能看吗?”
出去了一趟,她总得知道这次的战利品都是什么。
唐进下巴点了点包袱。
封长情大步上前打开,里面并没什么要紧的,都是些细软,倒是有一块令牌,十分特别,是纯金打造,正面一个令字,背面双凤飞旋。
“这是……”
唐进接过看了看,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咱们运气不错,这东西是太后的令牌。”
封长情眉轻蹙:“如果是太后的令牌,我们杀了李丁就不能用了,一用,别人必定知道我们就是杀李丁的凶手。”
“就算我们不用,也有别的用处。”唐进说着,把令牌递给封长情,“收在灵域里。”
“嗯。”
封长情点头办了,又后知后觉道:“这东西这么重要……”给她收着?
唐进理所当然:“难道灵域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吗?除非你愿意,没人能拿得走。”
封长情:“……”
这样无条件的信任让封长情心里一暖,“我一定好好保管……对了,来安南之后,你一直是用剑不用枪,是不是怕武器暴露身份?”
“嗯。”唐进赞许的看了她一眼,“我的蛇矛和你的梨花枪,构造独特,所造成的伤口也独特,只要用枪留下伤口,便等于留下了证据,所以用剑。”
封长情喃喃:“倒不知道你剑法也极好。”
唐进笑道:“诸葛临风没有胡说,他的确是十八般兵器皆精通,枪剑鞭刀,你想得到的武器,我都会用。”
封长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哦了一声。
唐进笑意忽然深沉:“你要想学,我教你。”
封长情是个好学的人,也是真的想学,不过唐进教她已经很多,她觉得自己不好得寸进尺,在古代,有些本事是不轻易传给别人的。
此时见唐进表情认真,便迟疑道:“真的教?”
“只要我会的,你想学,我就教你,只是学这些会很辛苦。”
封长情摇头:“这我不怕。”
“那就好,这场雨估摸短时间内不会停了,咱们就在这院中好好练练吧。”
“嗯。”封长情眼睛有些亮,用力的点头。
她对唐进的好感度在不知不觉之间慢慢升腾,她觉得,唐进能把这么多的东西教给她,对她真的是极好的,她以后也得对唐进好一点才行。
……
“李丁死了?”
蒋玉伦眯起眼。
魏无言拱手回报:“是。”他刚从葫芦巷过来,此时浑身铠甲湿透,脚下地板流了一摊水。
他本是奉蒋玉伦命令去捉拿李丁的,没想到却去迟了一步。
“又是唐进?”勤子眯眼问着。
魏无言摇头:“不知道,李丁是被人捏断喉咙的,他的手下都是一剑毙命,现场也没任何别的证据……只是我记得,唐进是用枪的。”
蒋玉伦淡淡道:“如果他用枪,不就是告诉所有人,李丁是他杀的?这样看来,令牌是到他手上去了。”
“应该是。”魏无言慢慢道:“他是海陵的中郎将,也是自己人,令牌在他手上应该没事。”
蒋玉伦没有多说,摆摆手让魏无言退下。
这个唐进,说真的他有点不信任。
这种不信任和当初怀疑封长情还不一样,唐进太深沉了,那双眼蕴着仇恨和寒冰,还有浓浓不逊,他隐隐觉得唐进和他们不是一条心的。
这个人做任何事情都先他一步,真是不得不防。
……
福润客栈里,宋凝香的病一直就没好。
她本是娇贵千金,逃家之后颠簸,在遇到兰成之前已经染上风寒。
后来兰成救她过定阳,风寒加重,来到榕城之后经过医治虽然已经好了一些,可她整日里忽喜忽悲,情绪起伏很大,连带的影响了病情也是时好时坏。
今日更是闹着不见兰成不肯吃药。
兰成虽不喜欢她大小姐脾气,但知道这个宋凝香是真的能任性到底,看不到他绝对可以三天三夜不吃饭不吃药。
兰成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人,却对这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完全没有办法。
他把药端着送到了宋凝香面前,“快喝吧。”
宋凝香流着眼泪点头,“城门解禁解除了,我还以为你走了……你别走啊,你答应了要送我回淮海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兰成额角隐隐抽痛,却耐着性子:“我和阿忠他们不会分开,你不必担心我走,只要周围有我们一个人在,就表示我没走,你身子重要,以后别再像今天这样闹了。”
“好,我知道,只要你们送我回淮海,我什么都听你们的。”
兰成犹豫了一下,问:“淮海是你家,你父亲很疼你,不是吗?你若不想嫁,直说就是,你父亲按理不会逼你,你为什么这么排斥?”
宋凝香小脸一白,咬着唇不吭声了。
兰成便道:“我无意窥探你的事情,早些休息吧。”
宋凝香欲言又止,却终究没喊兰成回头。
她怎能告诉她,她的婚事,她那个夫君……
*
夜色褪去天将明。
雨依然淅淅沥沥的下着,只是雨势已经小了许多。
榕城福润客栈门前来了三人,先头的青年穿着天蓝袍衫,品貌儒雅斯文,后面跟着的两个人都穿深灰小厮服饰,瞧着便是主仆。
到了客栈前,小厮上前叩门。
这会儿天将亮,又是下雨,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叩了好半晌之后,里面才传来声音:“谁呀,这么早……”
哗啦,门开了。
小二揉着惺忪睡眼:“客官住店呐?”
“找人。”小厮说完,给了那小二一锭二两的银子。
小二的怨气还没来得及升腾,就被银子晃了眼,瞌睡也醒了大半,万分热情的道:“您找谁?这客栈住着的客人没我不熟的,我帮您带路。”
“找一个镖队,护送着一辆马车的。”
“哦,那伙人啊。”小二指了指后面一个独立的院子,“他们人多,就把后面院子包下来了,这会儿估计还没起呢。”
小厮客气的笑笑:“多谢。”
主仆三人便朝着后面的院子走去。
小厮掂着手中的银子心情舒畅,精神抖擞,那帮人凶神恶煞又粗鲁野蛮,小二这段时间伺候的早就不爽快了,没想到这么一帮野人还能帮他赚这么多钱。
主仆三人到了后面,还离院子有一段距离,就有两人上来拦住了他们,“你们干什么的?”
那儒雅的青年客气道:“我们是宋小姐的家人。”
那两个拦人的汉子骤然一愣,看了那青年好几眼之后,其中一个才说,“等着。”转身进了院子。
很快,兰成就出来了。
兰成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向儒雅青年,客气的道:“不知怎么称呼?”
青年拱拱手:“我叫余荣飞,宋小姐认得我的,这次过来,是要接宋小姐回淮海去,她父亲很担心她。”
余荣飞。
宋凝香这段时间说过无数次这个名字,他就是宋凝香父亲宋三元给宋凝香选的夫婿。
在宋凝香的说法中,这个余荣飞贪慕虚荣,势利眼,长得跟个野人一样,样貌吓人不说,还有各种陋习,吃喝嫖赌无一不精。
而眼前的余荣飞却儒雅,俊秀,斯文,一身袍衫穿在身上风骨秀然,眼神更是清澈凝定,这样的人,人品必定也不会差。
当时宋凝香说的时候,兰成就觉得她话语里话外太夸张,如今见了真人,更明白宋凝香说的那么言过其实,归根结底就是心里不愿意,所以看人家余荣飞怎么都是不顺眼。
“我是兰成。”兰成很客气的把余荣飞请进了院子里,边走边道:“宋小姐生了病,在最里面的厢房休息,我们都在外院。”
余荣飞是宋凝香的未婚夫,兰成自然知道要避嫌。
余荣飞点点头。
当听兰成说起宋凝香染风寒,余荣飞脸上立即十分担忧,“她病情怎么样?”
“已经找了大夫来看过,只是病势反复一直不见好。”
余荣飞担忧道:“这样吗?也多亏了你们……这丫头啊,从小就被宋伯父惯坏了,这一路过来,肯定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吧?”
“没有。”兰成淡淡道:“都是机缘巧合罢了。”
此时几人已经走到宋凝香房前,听到余荣飞的声音,宋凝香大叫:“你怎么来了?兰成、兰成你快把他赶走,就是他,就是这个人蛊惑爹爹要将我嫁给他的,他不是好人——”
兰成眉微微拧了一下,又极快恢复正常。
余荣飞眼里飞快的闪过一抹沉色,然后叹了口气:“凝香,你不愿意和我的婚事也无妨,只要你回去,好好与宋伯父说清楚,宋伯父也不会逼迫你,我也不会——”
宋凝香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眼睛里还带着浓浓的恐惧,指着余荣飞;“你不会逼迫我?你当然不会,你只会在爹爹面前说好话哄爹爹开心,爹爹越开心越觉得你好,觉得我任性,越想把我嫁给你,你想娶我,休想!”
她又看向兰成,急急说道:“兰成,兰大哥,你说了要亲自护送我回淮海的,你不能把我交给这个人!他不是好人,求你……”她说着话,眼眸之中带着无数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祈求。
兰成却没看到,他淡漠的起身,“我先出去,你们有什么话慢慢说。”
“兰成!”
宋凝香大喊,但兰成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子里就只剩下她和余荣飞两个人。
宋凝香咬着牙道:“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我是死也不会嫁给你的,更不会跟你回去!”
余荣飞淡淡一笑,眸中却氤氲着只有宋凝香才认得的东西,“凝香,别闹了,我知道你气我,但再怎么气,你这次真是过分了,你都不知道宋伯伯担心你都担心的生了病,又不思茶饭,几乎下不了床了。”
宋凝香脸色惨白:“你对父亲做了什么?”
*
兰成出去走了几步就碰上了许忠。
许忠复杂的看了院子一眼,“听说……淮海来人了?”
“嗯。”兰成点点头,“余荣飞,宋小姐的未婚夫,他亲自来接人。”
许忠唇开合了两下,想说什么,却叹口气,“知道了。”
这也是他们和那富贵无缘吧?不过看兰成明显舒了一口气的表情,许忠心中也是一叹,看来兰成根本就没想着要靠裙带,那他们这十几个人以后的路又要怎么走?
兰成拍了拍许忠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们这一群人好,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嗯?”
许忠点点头,心里却怎么可能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