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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长情这身子天身力大,徒手丢箭都能射穿箭靶,平素随意一拳过去那也是虎虎生风,拳头未到,拳风已经扑面,可今日这一拳却没有半点劲道,绵绵软软,兰成甚至没有躲,一把就将她的手腕捏住,“封姑娘——”
封长情看着自己的手,怔忪了半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封姑娘,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兰成拧着眉头,眼眸之中带着疑惑与关怀:“封姑娘?”
半晌,封长情缓慢又坚定的将自己的手腕抽回来,转过身,慢慢回了自己的帐篷。
兰成询问的看向吕嬷嬷。
吕嬷嬷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兰成皱着眉头想了想,又看了看追风。
马厩外不远处,许忠抱胸立在哪儿,裴志虎走过来,笑问:“嘿!许大哥,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许忠憨厚老实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瞧着封姑娘的身子似乎没好利索,便想骑马。”
裴志虎啊了一声,“是吗?她得的什么病?算了,我等会去瞧瞧她去,好歹也是旧相识。”
“嗯。”许忠拍拍裴志虎的肩膀,笑着离开了。
回到账内的封长情,有好一阵子都呆呆的坐在木板床上,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帐帘被掀起又落下,兰成的声音响了起来,“封姑娘,你……你怎么了?”
好一会儿,封长情才慢慢转过脸来,“没事。”
兰成道:“那就好……你这身子病的时间有些长,凡事不能太着急的。”
“我知道。”封长情的声音清冷,低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楚她眼底的神情,只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好。”
帐子里便只剩下封长情一个人,她呆呆的坐着。
过了小半个时辰,又听到外面有吕嬷嬷和别人的脚步声。
“姑娘,裴少将来看你了。”吕嬷嬷通报道。
封长情没有回应。
吕嬷嬷只得看向裴志虎,“姑娘心情不太好,要不你看……过会儿再来。”
裴志虎点点头,“那也好。”
他走后,吕嬷嬷也很是会看眼色,一直没进来打扰她。
封长情就这么坐在木床上,坐了一个下午,天色变暗,账内黑漆漆一片的时候,吕嬷嬷才断了晚饭进来掌灯,低声劝道:“姑娘,先吃点东西吧。”
见封长情没说话,吕嬷嬷就把饭菜放到边上,“姑娘,您这到底是怎么了?什么地方不舒服还是不高兴,不然我请军医前来看看您——”
“不必。”
封长情低垂着眼眸,淡淡道:“我很好,没事。”
“那怎么……”
“有些不习惯。”
封长情淡淡苦笑了一下,很快笑容就消失了。
她想着,她身上的这些无穷一样的大力气,是不是已经因为这次病情,和空间消散也随着一起消失了呢?
想当初,她在现代的前世就是斯斯文文的女孩儿,后来魂穿异世,成了素音公主,也是病歪歪的柔弱女子,如今当了几年的封长情,习惯了武力超人,如今竟然无法适应自己这么柔弱。
“什么?”吕嬷嬷愣了一下,但见封长情心情不好,也没追问什么,“您好歹先吃点东西。”
“嗯。”
封长情点点头,随意吃了些。
吕嬷嬷心里松口气,转身出去了,进来的时候端了一碗药,“姑娘,您的药。”
“好。”封长情把药接过,吕嬷嬷又收拾了饭菜端了出去。
碗刚凑到了嘴边,药气扑鼻而入,封长情觉得有些闹心,一口没喝,放在了一边,想等着凉一凉再喝。
她心情不好,吕嬷嬷也不好打扰,收拾了饭菜之后,就一直在账外等着她招呼。
封长情靠在榻上想休息。
她这身子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浑浑噩噩的,睡不醒一样,一入夜就睡下了。
可今日不知为何,躺下好一会儿,睡意稀少,精神倒是尚可,思绪便又乱飞了起来。
这身子如今成这样,也不知是暂时的还是以后也一直就这样了,暂时的还好些,若是以后也这样了,那如何找唐薇?只怕她连自己的安全都保障不了。
还有唐进……也不知现在在什么地方?
是在常州吧?
她苦笑了一声,这一夜难得少眠,后半夜的时候才睡着,却又做了个梦,梦到自己一直被人追,忽然惊醒过来。
此时外面灰蒙蒙的,天快要亮了。
封长情坐起身子,感觉精神尚可,便下床洗漱,却因为帐中太黑,不小心碰到了床榻边的小凳子,凳子一歪,原本上面放着的药碗也打翻了。
说时迟那时快,封长情反射性的伸手,竟把药碗稳稳的接住了。
她着实是愣了一下子,瞪着自己的手。
这反应,倒比昨天快的多了。
她垂下眼眸,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那碗药,然后把药倒到了床底下,把碗放在木凳上,又回了床上睡下。
隔了一个时辰,天边发白,吕嬷嬷端着早膳和洗漱的水进来,“姑娘,先吃点粥,我这便给您端药去。”
“好。”
封长情点点头把粥接下,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怎么好的样子,等吕嬷嬷走后,她看着那粥想了想,也是没喝,倒了,吕嬷嬷后来端来的药也被她倒了。
这一日,她什么都没吃,东西都是支开吕嬷嬷出去,然后自己要么藏了要么倒了,药更是没有动。
倒了晚上的时候,她却反倒感觉身上有了几分力气,等的渐渐夜深,才从帐篷中摸出去。
她在军营中待过很长时间,从营帐分部排列上,很快找到了厨房,并且拿了两块干饼,和几个冷了的包子,乘着无人又快速回自己的帐篷。
……
夜色渐浓,一个身形消瘦的人影快步走过大营,进了中军帐附近的一间帐篷。
“那药看起来起效了。”帐中,一个人影立在那。
进来的这人赶忙道:“看昨天的样子,是起效了,只是这药我下的剂量少,长期服用才能行,一旦药断了,她很快就会恢复……她喝药已经喝了一段时间,寒热之症都渐渐消散,现在如果还给药让她喝的话,就怕她会不会怀疑?”
“那就把药掺在食物里,让她每天不知不觉的吃进去。”
“这药毕竟是有味道的,掺在食物里面还不能叫她发现的话……有些难度。”
“想想办法,这件事情关系重大。”
“是,小人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账外忽然响起一人声音,“知道什么?”下一刻,帐子帘子被掀起,一银色劲装的人走了进来,“怎么不掌灯?”
帐中气氛有片刻停顿,接着有人把蜡烛点亮,许忠的脸在烛光的照影下憨厚而老成,“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兰成摆摆手让医官退走,自己坐下,才问:“怎么没点灯?还以为你睡下了。”
许忠道:“以前在关外的营地里,咱们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也是过了点就不掌灯,为着能节省蜡烛。”
“是,如今想起来,当初真的异常艰难。”兰成笑了笑,“对了,医官在你这,是不是回报那几个受伤的人的伤势?”
“嗯,还顺便说起封姑娘。”
“封姑娘怎样?”兰成声音略急了些。
许忠道:“封姑娘身子已经好了,只是还有些虚弱,要好好调理一段日子了……她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
兰成陷入沉默,半晌才道:“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才来找你。”
在他心中,许忠一直以来就是他的良师益友,任何事情,只要他有所困扰,便要找许忠商量一下,这两年来尤其是。
兰成又道:“你说,我该不该把兰成来过营中的事情——”
“你说呢?”许忠截住了兰成的话,“你是想留下她,还是想让她走?”
“……”
“她和唐进已经成亲了,现在一旦知道唐进就在这里,肯定会立即离开不做停留,咱们以后再见她,或许是在战场上。”
兰成长吸了口气,“可如果现在不告诉她,以后她知道的话——”
“唐进他们的人有人得了寒热症,你说,这病情这么严重,唐进染上的可能性极大,这里离常州又远,他若顶不住病情,也不是不可能。”
兰成面色微变,“如果是这样,只怕封姑娘知道了会恨我。”
“恨你什么?你什么都没做,他甚至没向你求救不是么?分属不同阵营,你没有去追剿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何况这么久以来,对咱们有恩有义的,一直是封姑娘,不是唐进。”
兰成陷入纠结,“我得想想。”
“也好。”许忠点点头,沉默了会儿,又道:“你什么事情都总要顾着别人不为你自己想,当初在关外,杨蕊对你的心思明显,你对她无意,却碍于杨学义的情面不好明说,让她丢脸面伤自尊,结果后来杨蕊落了个那样的下场,后来的宋凝香,你也是不愿把话说清楚,但又为这兄弟们的前途纠结,最后宋小姐成了侧妃,恩宠无数……我说这些,不是要说教还是责怪你,而是想说,个人有个人的路要走,你自己也有你自己的路要走,你想要的东西,总要自己争取,别把自己圈在一个条框里面,觉得自己做了条框外面的事情就是违背了背心,做了错事,你认真的想想,你到底要什么,什么才是你的本心,如果你和唐进换位而处,他又会不会顾虑这么多?”
兰成垂着眼眸。
许忠又道:“你这些年变了很多,什么都好,但只有在封姑娘这件事器上,总是踌躇再三,怕这怕那,你越是这样,和封姑娘之间的隔阂越大,这又何必。”
“……”兰成沉默良久,“我好好想想。”
*
山壑。
才不过五更,营中就开始生火做饭,烧水熬药。
便装的士兵一边添柴一边低声道:“你们说这个韩先生到底行不行?”
“虽说他是漳州名医,但将军的病情可是无数医者都束手无策,还让梅城沦为人间炼狱的寒热瘟疫啊,这可难说了。”
“他最好是行,如果不行的话——”
烧火的士兵们面面相觑,禁了声。
如果韩叶行,病情被控制,万事大吉,如果韩叶不行,他们这些都在营地中待过的人,只怕也会感染,到时就要丢了小命!
远处响起铠甲碰撞的声音。
几个议论的士兵都低下头不敢出声,各忙各的。
廖英握紧了手中的剑柄,眼神也阴沉沉的。
独臂的彭天兆低声道:“好了,大家也是担心,人之常情,你别恼。”
“我知道……这件事情本来是要秘而不发的,可这次出来就带了这一队人,一点点消息都藏不住……哎……我倒不是恼他们议论,而是担心将军的身子……”廖英看向不远处的两间帐篷,那里是唐进所带的那一队人安置的地方。
那日廖英找到唐进他们的时候,他们十几人受伤的受伤,昏迷的昏迷,要不是来得及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如今他们都感染寒热症,生死未卜,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在韩先生的先生。
彭天兆也叹了口气,“怎么也没想到,将军会染上这个病……而且,也不知道夫人怎么样了,到现在也没找到人……”
廖英眉头紧锁,“这边你盯着,我带几个人去寻找夫人,这是将军最关心的事情,我想着能在将军醒来之前,把夫人带到他面前来。”
“也好。”彭天兆道:“你不要走远了,每日都要传消息回来,知道了吗?”
“嗯。”
廖英很快点了几个人离开了。
彭天兆打起精神盯着营中,确认没有任何异常,才去见了韩叶。
韩叶专门配了一个帐篷,熬药配药都在那。
进去的时候,整个账内全是药草香气,韩叶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先坐。”
彭天兆却也没坐,问道:“我能帮你点什么,你告诉我。”
“要把这些药材分开,没做过的人怕是做不了。”
彭天兆道:“我以前做过,也认得一些,我帮你吧。”他在常州的时候,帮过陈瑜分药材切药材,基本的都是认得的,而且这营中除了韩叶一个懂医的,其余人都帮不上忙,十几个病人要照顾,韩叶一人根本忙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