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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参考举子们眼中比平常快上数倍,过去两天一夜的凝神苦思,奋笔疾书都还历历在目,但又如同大梦一场。
从宫城出来后,大多举子都不约而同的深深回顾一眼这郢都皇城才打道回府。有的回到客栈和家中不酣睡他个三天三夜誓不罢休,但更多的还是选择外出在这京都好好游玩一番。毕竟这春日的郢都,风流才子又怎么舍得错过?
回到府邸的韩泉不属于上述二者,只是在家中静静调息,偶尔在院中踱踱步练练拳脚,其间旦保范和面具剑客都没有来访,反倒是老王不知什么时候和游四海打成了一片,神秘兮兮的从游四海手中“偷艺”,学了一套油淋豆皮的做法好不得意,全然不顾韩泉满脸的嫌弃,每天早上都要卖弄一番。
“少爷,你看今天这手艺是不是又有进步?嘿嘿,这烧汁呀,我特地尝试加入了鲜菇、茄汁和南越特产的耗油,香醇可口,浓而不腻……”
“……”
“不是我说呀,老游也未必有这手艺。看咱这火候拿捏的,那是可是死死的,呵呵呵呵……”
“……”
“少爷,你倒是说句话呀,是不是不好吃?”
“我去书房了。”
“……夫人呐,你走得早啊……”
“……好了老王,好吃,你做的都很好吃。”
“嘿嘿,还是少爷有品位。”
……
就这样几日过去,三月十七,武试开始。地点设在郢都东北郊外的练兵场。
这一日,碧空如洗,云白似絮。层峦耸翠而蔽日,清涧潺淅而拍石。
在一处空旷的场地,五千武举子已经聚齐,按千人一组排成五大方阵。四周布满了京郊卫戍麒麟卫将方阵围在其中,更出动了战力、素养都为楚国最强的宫廷禁军“玄甲军”前来督阵。
石制的五丈见方的台上站着几个身影,分别是主考官兵部尚书旦平,副考官玄甲军统帅雷蒙,和他们的几个副官,两位参与文试的监考司礼公公在他们身影之后。除了这两位司礼公公,其余人等都是铠甲加身,神情冷峻,不怒自威。
相比文试,此时的寂静更添了肃杀之意。
身长六尺余的旦平走上前来,居高临下俯视台下方阵片刻后,开口朗声说道:“庚子年三月十七,奉陛下和太后圣命,武选殿试开始。”声音雄浑苍劲,势入九霄,余音在山谷久久回荡,听者无不身形一震。
“殿试为期三天,分为三场……”接下来,旦平简洁明了的说明了考试制度,与赵忠的慷慨激昂截然相反。
这三场殿试分别是体能与骑射、分组对战以及兵法策论。
此次武选的第一场体能与骑射最为声势浩大,五千武举子先要一路穿过密林,疾跑到三十里之外交接地点,先到的三千人才有资格进入下一轮。具体来说,先到的人在交界处领取第一道通关令牌,然后立刻骑马射击百步之外移动的靶子,每人有十次机会,中七次方可领取第二道通关令牌,而后进入下一场分组对战。原则上取前一千八百人,但实际上按历年的情况,一般进入第二场的人数都不会达到这个数字,有一年甚至只有九百来人进入下一场。
旦平宣讲完考制之后,略一停顿,然后身后的副官走上前来,拿出最大的气力喊出:“考试开始!”
一声令下,本来整齐的方阵都像炸了锅一样瞬间启动,密林之下,人影如潮水般攒动,势若百丈洪涛滚滚奔流。脚下虎虎生风,扫得落叶和尘土四散。大地隆隆作响,山体摇摇欲坠,惊起林中燕雀乱飞,水中鱼虾慌窜。
又是一年紫电惊雷,风云际会。
我大楚兴矣。
旦平看着台下武举子们从两侧奔流而过,四方大脸上露出掩藏不住的欣慰。
“旦大人,这真是一届更甚一届啊。”玄甲军统帅雷蒙也看着台下的滚滚人流,感叹道。说话声音虽不大,但浑厚而中气十足,因此听得十分清晰。国字脸上印堂颇宽,面若刀刻,棱角分明,显得十分沧桑,虽然实际年纪和旦平一样不到半百,但看起来已经六旬有余。
旦平仍然目视前方,不禁随之叹了一声:“是啊。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
“哈哈哈哈……”雷蒙大笑道:“好一个一代新人胜旧人!看来你我也快卸任咯。”
旦平这时才转头一笑,说道:“但愿如雷统领所说,这些小辈快快成长起来才好。到时我们这些老东西解甲归田,花酒为伴,岂不美哉?”
雷蒙听到花酒为伴,不由得心中泛起一阵酸楚,仰面看向天边。
花酒为伴吗……
旦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对不起雷兄,是小弟疏忽了。”
其实说起雷蒙的身世,也颇为曲折。本来是长沙郡偏远乡村的平凡农家,在三十余年前被国征兵,随吴振楚一起征战蜀地。由于作战勇猛,一路披荆斩棘,竟然最后从一个小小兵卒做到那位少帅的副官,统御川军先锋营,还得天恩赐婚名门之女,并育有一子。
其后应诏回到郢都,担任整个皇城的玄甲军统帅,赫赫帅府,声名远播。本来人生已复无求,哪知命运多舛,在随先帝抵挡魏国来犯时,家中娇妻突然病故,唯一的儿子也下落不明,一下跌入深渊,距今十六载也无再娶之意。
如今旦平无心一句,却勾起了他心头旧事,难免胸中感伤。
“这也无妨,都是些陈年旧事,旦大人不必放在心上。”雷蒙淡然道,随之展颜而笑:“倒是令公子,我可听说他也在此次武考之列。”
“雷统领见笑了。犬子不才,权当凑数历练了。”
“哈哈哈哈。若令公子算是凑数,那我岂不是无地自容了?预祝他马到功成吧!”
“平安就好。”
五千武举子们的身影早已远去,林中回归平静。惠风拂过两位将军的面颊,随着他们深邃的目光幽幽消散在天际。
时近伴晚,落霞枕山。顺利完成两道考试的武举子们回到最初的地方集结,其他人则先行由卫兵统一护送回城。
清点人数后,旦平和雷蒙都面露喜色——今年通过第一场考试的人数虽然仍不足额,但已有一千二百人,相较于往年已是高出不少。接下来要做的是将这一千二百人随机分作四大组,每组三百人,准备进行明天的两两对阵。
在分组之时,人群之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韩兄,这一天下来到现在也还没吃上东西,我这肚子都饿得咕咕乱叫了。”旦保范面带委屈的摸着肚子说道。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就悄无声息的找到了韩泉。
韩泉无奈的笑了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说来这种选拔方式真是虎狼制度,一整天不吃不喝体力消耗下来,略作休息后第二天一大早又要进行分组对阵,再打个整整一天,换谁只怕都难顶的住。但也正是这种制度,选拔出了未来最坚毅善战的将士军官。
“我也是。”韩泉缓声说道。
“真想老王做的烧鸡啊。”旦保范巴巴想着,口水都快掉了下来。但正值考试期间,由于父亲身份特殊的关系,旦保范也不能到处乱跑,所以也就没有开口提去韩泉家中。
“等考试完了让他给你做,管你吃好吃到饱。”韩泉打趣他道。
“那可说好了,嘿嘿。也不知道明天会和谁交手,希望和韩兄不要过早碰到才是。”
“不碰到最好,你今日这十发十中的身手,我可不想和你打。”
“韩兄你也是状态不好,明明前面六发全中,后面接连三发却都脱靶,我都替你捏把汗。还好最后一发中了。”
“哈哈,说起来也是侥幸,倒是让你见笑了。”
两人聊着聊着,已经完成分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组中,韩泉和旦保范分别在朱雀和玄武组,所以不到最后可能都不会交手。长舒一口气后,两人相伴回府,入夜都早早睡下。
翌日清晨,卯时更鼓响起时,第二场考试的举子们已经经过搜身检查,集合到了考试地点——宫城西北角的乾德殿。在殿外的开阔场地上,坐落着四个大的擂台,举子们分别按昨天的分组在台下排列。
环绕平台的是一圈高约丈许的蓝色吊脚锦棚,供观战之用。此时锦棚内只有正南方有几个人影,正是昨日见过的两位主副考官和随行人等。
今日的对战分为四个大组,在每个大组内先两两对阵,筛去一半败者,剩六百人,此为第一轮。然后由青龙组和玄武组混合对阵,白虎组和朱雀组混合,再筛去一半人,此为第二轮。第三轮由剩下的三百人在第二轮的分组中继续两两对阵,直到每组决出十位剩者,计二十人。最后一轮便是将这二十人分组对阵,直到决出最后三甲,便是武状元、榜眼、探花。
其实明日还有第三场关于兵法策论的考试,但是实际上题目和答案都已经提前下发,比较走形式。其间用意一来是兵法乃是由实战而来的总结,并无定法,记住大原则即可,若是太过较真,可能落得战国时赵括“纸上谈兵”的悲剧;二来及第的举子们在上任之前还会统一进行学习。
除非是文盲,一般在第三场都能拿到合格。当然之前也有破例过,有位武学奇才在第二场取得进士前十,但又不识字,不过好在当面对答应变都还自如,所以也没有影响其就任。
至于说到每年武试会选五百人,实际上在第一轮筛选时基本上已经定了下来。除非遇上特殊情况——两个强手过早相遇而淘汰一人。这时主副考官会进行斟酌给败者加试,所以一般不会出现才不得用的情况。
“习武之人,讲求点到为止。”
锦棚中传来旦平雄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