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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坐在副驾的话,我肯定连头都不敢扭一下。
我想肆无忌惮地在背后看他。虽然他背后的那个座椅,几乎把他身形挡了个干净。
车速比雪中行走的寥寥行人都要慢,轮胎缓缓滚动,碾压在雪水未消融的的路面上。
我们就这么慢慢地转悠,仿佛在雪中散步。
大雪压顶的冬青夹道欢迎,冰冷而光秃地杵在两边的树干和灯杆慢慢向我们招手。
车玻璃窗上留着水珠,一切都热气腾腾,将我的内心蒸得跟着翻腾。
虽看不见他握着方向盘的模样,但,我知道,他就在我前方,我在他后方,把当年初中时的座位颠倒了个儿。我任由他带着,如同人生的旅客,在这座城市缓缓移动观赏除夕的人间。
车轮压过隋唐遗址植物园门前,沿着洛河边上那条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滨河大道,一路缓缓前行。
我慢慢地侧脸左望,时而偷偷望着车窗玻璃上反射着的他的侧颜;时而目光躲闪,透过窗户看远方白茫茫的河面上纷纷落下的雪花消失不见。
突然,他熄灭了车子,越过座椅,扭头,郑重地看着我的眼睛,说:
“刘子君,我们在一起吧。我会照顾你,我们俩,相依为命。”
我瞪大眼睛,傻呆呆地望着他,把高高突起的心脏慢慢往回按落,我好久过后,才怯怯反驳道:“华铭,你一直不说话,一说话,就吓死我啦!你说我们俩相依为命?这是在说什么呀…”
“刘子君,我说,我们在一起吧,我们相依为命…”
我心有千般惊喜,万般诧异,我木木地望着他,仿佛要看清些什么。
他目光并未躲避。
最后,我还是摇了摇头,起码不是这个时候,看着他眼睛道:“傅华铭,我还是被你惊到啦,你开什么玩笑呀,你有那么多家人,你有和蔼的母亲,高大的父亲,还有傅华铮这个弟弟,还有背后一大家子的亲人,还有整个傅家,你这么个成功人士,说什么相依为命的话!真不知道你在说啥,还我们俩…”
“是吗?既然我亲人这么多,再多你一个未必不可,你可以把我当成哥,或你想认为的什么亲人都可以…但是,刘子君,我一时半会儿给不了你爱情…但,我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相信未来的某天,我也应该会给你爱情的吧…”
在那一刻,我的心脏简直要跳到了嗓子眼儿里。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瞪大眼睛望着他:“傅华铭,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却扭头,回坐到自己的座位,抬头看着金属后视镜,从里面望着我:
“我知道,在15岁那年,青春萌动的年龄,那个时候,我很喜欢你,那个时候,我天天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一个刘子君,让我无限心疼和欢喜,让我满脑子都是你,而且,直到如今我脑子里还是有你…只是,不再悸动,这是我个人问题。过去的几个月我在尝试解决,但发现,我一时半会儿,还是不能给你爱情。但,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其它东西,比如说,让你不再孤苦,让你不再是一个人,你可以拿我当哥哥,哪怕亲哥哥都行…”
他语气里有无限的失落,从他说出这段话,我的心情如过山车,忽高忽低,我有些茫然,到最后,心里腾起了无限凉意。
我灰着眼睛,摇头道:“傅华铭,这么些年了,物是人非,都长大了,你不喜欢我了,很正常嘛…”
我喜欢你就够啦,我喜欢你这个人就够了。
傅华铭,我喜欢你,喜欢到上次再见面后,内心一直在发疼。
重逢后的每夜,我都觉得我已经失去女孩子最宝贵最圣洁的东西,根本不配提你…
几年过去,这是我们重逢后的第二次见面而已。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哥哥吗?
我没有回答他,只在心底隐约难过。
当年的那封信里说:他喜欢我,想和我一起…
是的,物是人非了。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我背后的少年。他是傅家这一代的大公子,是住公馆的人,是让许多洛阳人提到名字,都倍感骄傲的人。
而我什么都不是。而且,13岁那时开始,我已经不配有什么美好的东西了。
世事变迁,当年的情书,仅仅是年少青涩的证据。
…
我争取什么都不想,按捺住心口那颗要溃烂掉的毒瘤,就和他一起这么近距离坐着。呼吸车内同一团空气,哪怕一直坐到除夕过去,坐到初一到来。
哪怕坐到坐到天荒地老。
就这么坐着吧,虽然前路渺渺,但我也无限欢喜。
也不知道就这么坐了多久,直到远处此起彼伏的烟花和炮竹声在天空中炸裂,阵阵提醒着:除夕了。
我望着远处升起的烟花涣散在雪花中,突然笑道:“哥哥什么的,你可别提了,华铭,大家还是很好的老同学,好朋友,不是吗?”
我话音刚落,他就发动了马达,隐约中,仿佛听见他说了句:
“嗯…你就先自欺欺人吧…”
黑色的车身,几乎变成了白色,我们绕过洛水、瀍河回族区、老城、涧西、环绕着洛阳城整整一圈,最后又绕回了洛龙区,他把我带到了洛阳最大的音乐喷泉前。
“下车吧,几个月前曾计划带你一起来看更热闹一些的画面,一直时机不对;今天虽然画面不对,但今天你有我,时机对了…”
洛阳这一处音乐喷泉,我早听说过,占地近500亩,据说是全亚洲最大的音乐喷泉。在每逢周二周五,还有国庆节等重要的日子,她会开启一座城市的故事,震撼每个洛阳人的心魂。
她盛开的日子,喷出来的水花,会随着音乐摇曳身姿,如烟花般绚烂,会耀眼到让人看着舞姿想大声哭喊,她是整个洛阳最绚丽迷人的风景。
而除夕,由于喷泉表面结冰,放眼看去,像一面白茫茫的镜面,迎接着雪花的纷纷下坠。
除夕,它的空旷和寂寥,仿佛需要行人将心胸里的苦思愁绪都能彻底放出来给她,对着茫茫冰面,我百感交集,抿唇忍住想哭的冲动。
最后他扭转过我的身子,望着眼眶发红的我。
“刘子君,够了,我们走吧…”
突然,他拉起了我的手,一直把我拉进了他车里副驾上,帮我系好安全带。
他驱车载着我,一直开到温泉旁边最高的那座钼都利豪国际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车停好后,他从后备箱拎出来和华铮同一款的那个皮质旅行包,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拉着我的手,将我拉出车门。
他紧紧抓着我的手,手心里是那么的滚烫,他带着我,迈入了通往酒店的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