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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71】一起上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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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华铭对着坟前,开始愔愔郑声说:“嗯,姥姥,认识一下,我是傅华铭:师傅的傅,中华的华,铭记于心的铭。姥姥,感激您能把子君养得这么美好。您放心,以后的日子,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子君。”

    那天,我就那么跪在那里,眼睛模糊到不能睁开。

    火纸烧完,我不想起身,依旧跪在那里,想继续和姥姥多待一会儿。

    华铭他并不打扰我,他在一旁帮我拆开了鞭炮,从我身边拿过打火机,在坟头的北侧,点燃鞭炮,让鞭炮声在姥姥的坟头炸得噼里啪啦,热热闹闹。

    那一刻,乱红翻飞,烟雾缭绕,我觉得自己仿佛在梦里。

    真好,那是我近20年的岁月里,度过的最美好的除夕。

    因为,那一刻,在那处枯黄的坟头,我的身边聚集了两个人:外婆和傅华铭。

    我最爱的两个人。

    最后他重新跪下,和我并肩,给姥姥磕了三个头。

    我们起身,拍打了膝盖上的黄土印记。他帮我整理了头发,拉起一旁的行李,紧紧地牵起我的手。

    他问我:“天黑了,下一站,你打算去哪儿?”

    我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本来想着,姥姥村就在不远处,天要黑的话,我可能去外婆当年熟悉的某户邻居家借宿一晚。”

    他抬头,深邃的眸子看进我的眼睛里,“子君,你别忘了,今晚可是除夕夜。”

    除夕夜,在别人家过年,终归不太好。

    我有些恍惚,“傅华铭,今晚是除夕,你怎么也来啦?”

    他摇头,“我来看看当年曾住了4年的地方。当年离开后我一次也没回来瞧过。这里,曾经有一段对我来说,很重要的记忆,我准备来直面它们。”

    我诧异,问道:“什么样的记忆?童年吗?”

    他摇头,眼睛里似乎染了墨灰色,“那段记忆和你有关。”

    那一刻,我的内心突然不再那么苍凉,我问他:“那你这会儿,是准备去你外公那里过年吗?”

    他摇头,“不,外公他早不住在这里了,当年由于某些原因,他又搬走了…子君,今晚,你跟着我吧。车子就在路边,我们现在出发,去市里找个酒店,我们一起,除旧迎新。”

    北风把我的头发吹到南侧,耳边头发簌簌作响。那一刻我的心情就像远方炊烟袅袅中炸响的烟花爆竹。

    无论在哪里过,今晚,终于像个除夕了,一个不再让人感到孤独的除夕。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担忧,“路途不短呢,赶到市里,大概需要三个小时。”

    他折过身子,站在我的面前,按住我的双肩,道:“我知道,当下离你那个家不远,但,我想你其实是不愿回那个家的吧?如果明天,你还是会想着既然回来了,还是要回去看一眼,明早我们再从市里折回来?”

    第二个家,也就是我名义上的家,离这处坟地,也就20多里。

    他竟然如此清楚。

    我还是有些诧异:“第二个家?你、你也知道吗?”

    为了能有正儿八经的户口,能上高中,我在外婆去世前一年,就回到了那对当初一直想抛掉我的父母那里。

    他点头:“刘子君,我说过,我比你想的更了解你。”

    我红着眼低下了头,囔着鼻子说:“你,为什么不在洛阳和家人一起过年?你不应该和华铮他们在一起吗?”

    他拉起我的手,温暖的感觉从他手心上开始传递。

    他说:“大家族里年夜饭是最隆重的事情,但我们家是个例外,餐桌上缺我大家已经默许。我一个人习惯了。独自在美国的那几年,每年春节,我都没有回国。你看,我们俩多像,大多数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他望着我的眼睛,道:“以后应该就是两个人了。刘子君,去年除夕的时候,我说过以后我们俩一起吧,所以你看,我来了。”

    那一刻,我挣开他双手,紧紧回抱住他腰身,在他怀里,不停地点头道:“好。”

    除夕,终于不再是个凄苦的日子了。

    终于,不再是一个人的除夕了。

    那一刻,我突然孤寂痛苦了很多年的内心,被肆意的冬风吹得颤抖不停,有种渴盼已久的幸福感,就要跟着心脏颠了出来。

    冬日的乡村一片枯黄和萧飒,除了田野里的小麦微青,剩下的树木光秃,野草枯黄,并不像大城市里还有大面积的冬青和不惧寒冷的雪松和青柏。

    无论怎么变迁,这个社会怎么快速发展,乡村,似乎永远都要比城市寂寥。但今日是除夕,黄昏来临,除夕辞旧迎新的鞭炮声把枯寂的乡村炸出一片热闹的感觉。

    他牵着我的手,我看着他的侧脸,随他脚步,一起走出那片田野。

    路边停靠着的一辆崭新的奔驰SUV,我坐上副驾扣好安全带。华铭看了我一眼,发动了车子。

    我俩一起,再次碾压上那条山路。

    天很快黑了。来时一路没敢细看,借着车子打在远方的灯光,我隐约发现那条路,相比于初中时,已经再次翻新。

    政.府那两年在搞新农村建设,给村里铺了一层厚厚的水泥路面,但路面不够宽阔,只能容纳两辆小车的宽度。

    若有车迎面驶来,需要小心翼翼靠边,彼此避让,才能安全通过。

    路面修完的年限虽不久,但还是有不少路段,被去淮河淘沙的大卡车给碾压的凹凸不平。

    华铭尽量压住了车速,可车子还是会不住地颠簸摇晃。我在摇晃中,感到浑身渐冷,远方腾空的零星烟火亮点,沉重了我的眼皮。它不住地眨呀眨,最终带着我昏昏睡去。

    睡梦中,是那段石子铺的黄泉鬼路:漆黑的道路,不见尽头,后面是从卡车上跳下来的男人,他的脚步声在向我逼近,我在绝望中奔跑。

    我跑啊跑,不敢回头。

    心跳仿佛在耳朵里,快如擂鼓,阵阵轰鸣。

    直到前方渐渐有光,光晕越来越炫目,亮得发白的光环中裹着一个高大挺拔的声影。那张熟悉的面孔,让我顿时不再恐惧,我摆动双臂拼命像他跑去。

    他长开双臂迎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