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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32】你来嚼舌,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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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昭皇宫,敏秀宫中,温秀玉温才人正斜倚在自己的软塌上,一手捧着暖炉,一手嗑着瓜子,衣摆落在地上,露出修长匀称的小腿。暖帐熏香,绮罗绣帐,空气中氤氲着暧昧的气息。

    “这眼瞧着都要三月份了,怎地还是这般冷。”嗑了半晌,似是觉得无趣了些,温才人便傲慢地将手里的瓜子一扔,然后起身缓缓伸了个懒腰。一旁的婢女一边收着瓜子,一边想着法子给温才人解闷,便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才人可知宰相一家被诛九族了,可是你说怪不怪,偏偏所有的大人都死了,就独独一个黄口小儿跑了出去,现在正全国通缉,赏金不菲呢。”

    “嗯,是有几分怪异。”温秀玉仍然意兴阑珊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得意地笑着说,“诶,你可知宰相家的大女儿楚长亭,生的一股狐媚妖气,进宫参宴属她风头最盛,花枝招展,处处想去撩些个野男人。最后被赐给了沈将军,以为自己气运好得不得了吧,结果还不是得了个罪臣之身,死无葬身之地啊,哈哈哈哈哈哈。”

    婢女急忙上前道:“才人慎言!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怕什么,人都死了,还能变成厉鬼来索我命不成?”温秀玉从小便嚣张跋扈惯了,此刻更是没有一点收敛,她笑得愈发猖狂,声音也愈发高了起来,“真是让我出了一口恶气,像这种风骚的女人,就应该没有好下场!”

    温才人嚣张地贬低着楚长亭,脸上的脂粉簌簌掉落,但仍显得她的脸鬼一样白。她本就生的普通,和后宫其他妃子一比则更显逊色。若平时人前还有几分端庄文静,显得乖巧可爱些,可一到人后便显得骄横刁蛮,失了女子的柔和温婉。

    婢女劝也不得,不劝也不得。只能碎步跑到屋门口把屋门关上,不让自己主子失态的样子被别人听了、瞧了去。

    似是嘲弄够了楚长亭,温才人又坐回了塌上,让婢女取了些糕点来吃。正在她吃的心满意足之时,外面突然热闹了起来。

    “皇上驾到——”

    温才人心里一惊,她入宫几个月来皇帝从来没有来看过她,这一下着实让她受宠若惊。她急忙整理自己的仪态准备出门迎接,谁知刚走到门口便迎面撞上了匆匆而来的易轮奂,她急忙欠身行礼,易轮奂大手一挥示意她起身,又屏退了所有下人。一时间,屋内就只有他们二人。

    就在温才人不知说什么时,易轮奂却突然开口:“芙蓉暖帐,软糯糕点,温才人好兴致。”

    温才人一愣,不明白易轮奂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哪家的娘娘屋里会没有这些东西?她只得低头笑笑,软声道:“皇上抬举妾身了。”

    “抬举?”易轮奂突然冷笑,怒火中烧,起身欺身上前,大手一揽将温才人压在塌上。

    此般姿势虽是暧昧,却不知为何,让温才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她结结巴巴地说道:“皇......皇上,您这是......”

    还未等她说完,易轮奂便不耐烦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修长的手指猛一收力,一下便让温秀玉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瞪大眼睛看着易轮奂,脸上尽是恐惧与不解。可易轮奂却全然不顾,手上的力道愈来愈大,他低头看着温秀玉逐渐铁青的脸,声音阴冷,仿若来自地狱的罗刹。

    “朕看你胆大包天烂身一个,竟也知天高地厚?”

    “她何等之姿,你来嚼舌,也配?”

    “如此长舌,便去说与阎王听吧。”

    “皇、皇上...饶...命...”温秀玉挣扎着,费力说出几个字,声音弱而沙哑。她刚说罢,便觉脖颈处咔嚓一声被折断,随即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死了过去。

    易轮奂如扔垃圾一般将温秀玉扔在一旁,嫌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大步出门,冷声说道:“温才人突染恶疾暴毙,着以世妇之礼下葬,赐温家温卫龙正六品上昭武校尉,爵位世袭,慰以黄金百两,以示安抚。”

    说罢,易轮奂便一刻也不愿多留地走出毓秀宫,然后低头轻声对梅容说:“扔到乱葬岗去,不要葬入皇陵,碍了朕的眼。还有今日那些小丫鬟小太监,给朕做了。”

    底下温才人的婢女和太监们闻此噩耗顿时哭做了一团,有哭温才人之死的,也有哭自己晦气的。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怀疑温才人之死实在蹊跷的,却又屈服在龙威之下不敢擅言,只得深深低着头,暗自悲叹。

    战场上,横尸满地,土地皲裂。血腥味混杂着粘稠的汗水味飘荡在浓稠的空气中,使空气变得如固体一般,蒙上了一层褐黄色和油污,愁云惨淡,赤日无光。

    零零散散的几队士兵互相搀扶着向回走,沈良辰走在最前面,脸上全是已经凝固的鲜血。

    刚刚这一战,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天灼虽然险胜,但仍是损兵折将,伤亡极多。

    回到原野县的军营里,疲累至极的沈良辰便支撑不住摔坐在了椅子上,面前土黄色的地图上几个红色的叉赫赫在目,已经有三所堡垒失守了,若是南耀月再攻破今日这险险守住的最后一个堡垒,原野县,乃至清漪城都岌岌可危。

    沈良辰眉头紧皱,脸上是说不出的严肃与焦虑。眼下南耀月攻势日猛,梅颜从无阿国带回的粮不知何时能到,向凤昭求的援兵也迟迟不来。原本他们势如破竹,三日就将南耀月夺去的城池全部夺了回来,可是再往后,他们的补给越来越少,打的也越来越艰难。他所带来的部队死伤大半,呈弹尽粮绝的枯态,如今已被困在了原野县的堡垒之中。

    一个士兵端着饭走进了沈良辰的军帐,将饭放下后便心疼地说:“将军已经几夜不眠不休了,赶紧吃些饭吧。”

    “我不饿,把这饭给兄弟们吃了吧。”沈良辰挥了挥手,嗓音疲惫沙哑至极。就在这时,梅颜匆匆而来,送饭的士兵见她来便识相地退下,但仍把饭留在了桌子上。

    沈良辰见到梅颜,乏困的眼中突然有了光彩。他撑着身子站起,却在听到消息后又震惊地向后退到了椅子上。

    “无阿国和今年梁南一样,都旱了一年。是无阿国的国王体恤百姓,这才不久前刚刚把国库里一般的粮草都发了下去。现在无阿国国库也是有些空虚,就算国王和昭和公主有心借粮,却也无力借粮。”

    “我怎么从未听说有此事。”沈良辰蹙眉,有不好的预感压上心头。

    “沈将军且放心,凤昭来的援兵就快要到了。”

    “只有援兵有什么用,没有粮草,守不住也只是时间问题。”沈良辰合上眼,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头疼的似乎脑仁都要裂开。

    “沈将军累了,早些休息。”梅颜并未理会沈良辰的话语,只是匆匆告辞离去。

    沈良辰当下便觉烦躁难安,有种不好的预感盘踞在他心头。帐外山河远阔,他突然感觉自己离大殿上那个孤傲的身影是那么那么的遥远,远到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走进过他的心,从来都没有明白过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又到底想要什么。就如此时,自己陷入危局,他能给自己的也不过就是那些寻常帝王家能给将士的东西而已。曾经那些承诺,那些温存,那些忧心,似乎越来越少在他们之间出现了。

    沈良辰不明白最近易轮奂为何如此反常,从他要自己推掉婚礼马不停蹄地赶往沙场时,自己便已经有所察觉。可是明明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可是细细想来却又处处都显得不同寻常。

    究竟为何,可惜当局者永远迷惑。太过自信于自己眼中所看到的世界,便会使人看不清自己的处境,凭借着过往的经验判断,相信着曾经的情谊生活。而当变化悄然而至时,这些人便会如温水青蛙一般不知不觉便陷入危局,当彻骨的滚烫从天而降,当完好的皮肤寸寸爆裂,当心中的世界烧焦崩塌,当他们幡然悔悟,却为时已晚。

    那时,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

    就如多年后的沈良辰再次回想起他和易轮奂之间的感情到底从哪里开始出现了裂痕时,他才顿悟。并非是他朝易轮奂求取自己与楚长亭的婚事时,而是他翰林拔筹时,是他提着剑助他登上王位时,是他战功赫赫功高盖主时,是他自己愚钝,混淆兄弟君臣,仍以为易轮奂还是曾经那个与他亲密无间的王爷,而不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帝王时。

    岁月漫长,有的人需要搭上自己的一生才能明白一些道理。

    援兵未至,南耀月却再次发起了进攻。箭在弦上,沈良辰顾不得其他,只能披甲上阵,隽秀的脸上虽没了往日少年的奕奕风采,却仍有铁血将军不怒而威的凛冽,眉宇间有几分疲倦却又气势凛然。

    两军对峙时,沈良辰眯着眼看对方的首领,却发现是一个女子。虽然南耀月女子也常常披挂上阵,冲锋杀敌,但这样一个细皮嫩肉的女将士他还是第一次见。只见那女子一身飒爽军装,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矮小丰满,面貌娇嫩却又有几分刚劲的英气。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沈良辰拿剑指了指那女子,胯下的奔菁在原地转了两转,眼中竟也腾起一股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