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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针锋相对,目光紧紧纠葛在一起,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点。
楚长亭扯了慌还用莫须有的话立了威风,心中紧张不已,有细汗在粉拳内丝丝沁出。
良久,百面扇突然展露了笑颜,大笑着说:“瞧瞧瞧瞧,姑娘这是紧张什么呀。”
“老身还没说完呢。老身与那楚姑娘不过是一面之缘,自然是记不得她具体相貌的。只记得她生的十分貌美,和姑娘美貌一般无二,这才觉得似曾相识。天下何曾有这样极品的美人,还让老身一碰就是两个,真是稀奇的很,也算是老身的一件幸事!”
她笑得花枝乱颤,反倒让楚长亭更加警惕紧张——她刚刚还说对自己过目不忘,如今却又说记不得具体相貌,这人实在是阴险狡诈至极,虚伪狡猾,满口谎话。
百面扇看楚长亭仍是警惕地冷眼瞧着自己,便收敛了笑容,只是微勾嘴角,尖着嗓子说:“快走吧,别让今晚的客人等急了。”
百面扇抬脚便走,楚长亭只得跟在她身后。
走到半路,百面扇又突然开口:“瞧老身这记性,都忘了问姑娘的名字了。”
“我叫......离儿。”楚长亭想起自己刚经历的生离死别之人间至痛,便随便扯了个名字应付,心中却是酸涩难忍。
“离儿。”百面扇重复了一遍楚长亭的名字,然后道,“你这名字当真是凄苦。你既是孤女,便应该不会什么才艺吧,在这花满楼,可就只能卖身咯。”
百面扇把尾音拖得长而娇媚,又回身睨着楚长亭的脸,目光阴狠。
楚长亭身形重重一顿。
两日前,清漪苏府,有种风暴来临前的死一般窒息的沉寂。
苏鹤和苏邈屏退了所有下人,在屋中并排坐着,面容上尽是凝重。
“解药已经送来了。”苏鹤一身水绿色纹秀竹锦袍,脖颈长而纤细,似亭亭出水之荷。
“这次......是真的解药?”苏邈压低了声音问道,一袭藏青色长袍更显得他遍布阴霾的脸上有几分黯淡,狭长乌黑的眼睛中突然闪过一丝慌乱。
“是。”单这一个字,苏鹤却说得肃穆沉重,黑眉轻轻簇起,似白洁花瓣乍起褶皱。
“时候到了。”苏邈生硬地笑了笑,“此刻得知小妹终得自由,我不知为何,竟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苏家更大的危险在后面。”苏鹤凝眉,“原野战场已经五日杳无音讯,楚府前不久又惨遭灭门。去岁深秋梅颜大人带来的那一旨‘李代桃僵以此换彼,真假难分偷天换日,指的怕就是现在这波诡云谲的局面了。”
“可是这旨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琢磨了一个冬天都未果。”苏邈细细凝视着苏鹤紧张的双眸,想要从中读出一二。
苏鹤轻叹一口气,轻声道:“二弟,你说与为兄,怎样才能做到以此换彼而不被察觉?”
“一者,从未面世,只存于口口相传之中,便可伪造之以蒙混世人之眼。”
“二者,样貌相似,非至爱至亲至熟者则难以辨其微瑕。”
“......”
“咱们苏府上下兄妹四人,虽是一奶同胞,可有谁能做到样貌相似至一般无二?”苏鹤的眉越皱越深。
“无人。”苏邈的眉也越皱越深。
“可是,楚家小姐和苏锦却可以,不是吗。”苏鹤低眼瞧着地面,透着光,能看到有尘埃浮于清冷的石板之上。
一语如霹雳,击碎所有欲盖弥彰的逃避。
二人脸色皆是陡然变差。
二人皆是默不作声。
良久,苏邈才又开口道:“可是楚长亭乃是罪臣之女,按理说早应问斩;小妹又是自小患病,不出闺门一步。这二人一换,有何意义。”
“有何意义,怕是只有皇帝一个人知道了。”苏鹤有些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圣上心意,岂是你我可以随意揣度。”
突然,一阵冷风破门而入,两人同时抬头起身,警觉地望向门口。
梅颜纵身跃入,一身雪青襦裙衬得肤白似雪,空洞的面容虽清秀却没有生机,元宝髻将青丝拢结于顶,显得出尘清高而冷淡干练。
苏鹤苏邈俯身行礼示意,梅颜也微一弯腰行礼,然后将身子转向苏鹤道:“苏大人,圣上让我来提醒大人,宰相楚明鸿意图谋反已被满门抄斩。大火之中,是乃狸猫太子,偷天换日。时候已到,劳烦大人最近多多留意,若是出了岔子,皇上定是不会轻饶的。”
“多谢大人提点。”苏鹤恭敬应道,后脊有冷汗丝丝沁出。
“还有一事,线人来报说百面扇近日又南下,似是向清漪而来。最近朝野局势并不太平,还要劳烦苏大人多费心,仔细盯着花满楼和百面扇了。”
“微臣定当尽心尽力。”苏鹤颔首。
“解药只有一半,今日务必服下。事成之后便会将另一半解药交予你们。服下后若是十五日之内没有另一半,便会毒发暴毙。”
又是一阵冷冷清清无由之风穿堂而过,梅颜清冷的嗓音随分消弭在初春甜腻的空气中。二人再一抬眼时,梅颜已然不见了踪影。
苏鹤一甩长袖,对苏邈道:“眼下情形,只能是猜测楚家小姐还活着,近日我会着人仔细盯着清漪大大小小的入城出城之路,但凡有楚长亭的消息便会立刻赶去。另外,最近我也会常去花满楼观察动向,所以小妹的病便劳烦你和三妹今日照看着了。切记不要暗自里动什么手脚,若是这次楚长亭真出了什么岔子,下一个灭门的或许就是苏府了。”
“兄长放心。”苏邈应道,眼中是克制的阴狠,“上次是弟弟唐突了。大是大非面前,我还是分得清的。”
“谨言慎行。”苏鹤将手搭在苏邈肩上,然后轻轻按了按。苏邈望着苏鹤,眼中戾气不由消减三分,然后点头回应。
兄弟二人随即便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苏鹤换了一身檀色云雁袍衫,摘去网巾令墨发肆意披散下来。远远望去,虽仍如出尘谪仙般高不可攀,但却丝丝渗了些纨绔公子哥的烟火气。更换完行装,已是夕阳西斜,他便只身去了花满楼。
花满楼所在的雯湘街,是清漪城出名的灯红酒绿的风月之所。满满一条街的青楼酒场,沿着横贯清漪城的清水河纵横排列,一到夜晚,莺歌燕语,浅唱低吟,胭脂香混着酒香便随着夜风一传十里,甚是朦胧暧昧。
苏鹤自诩清白读书人、清漪父母官,便是除公务外甚少来雯湘街这等地界。他站在花满楼对面的清水河畔,望着一派奢靡繁荣景象,不由轻轻皱了皱眉。其实他也知晓这花满楼并非寻常青楼般只顾寻欢作乐,这之中有太多见不得人的阴谋,有太多躲于光明之下的淋漓鲜血,有太多未出口便被尘封的秘密。清漪花满楼虽不及凤昭花满楼般有那么多皇亲国戚、官宦权臣聚集,却也是梁南许多权贵掩人耳目的腌臜交易的聚集之地。而花满楼的掌柜百面扇向来行踪不定,她所到之处,必有要事发生。
苏鹤深吸一口气,便从容地踏进了花满楼的大门。浓重的胭脂味扑面而来时,苏鹤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急忙用修长的手掩住口鼻,但随即便被扑上来的两个姑娘拉拽了去。花满楼的姑娘一见来了个苏鹤这么俊俏的公子哥,纷纷涌上前来想博他青睐。苏鹤微微蹙眉,本想甩手,但却又生生忍了下去。他僵硬地笑着,问凑得他最近的一个姑娘说:“姑娘,请问楼里有什么合适饮酒赏曲儿的宝地吗?”
被问的姑娘一脸兴奋,双颊飞上一抹喜色,连声道:“有的有的!公子且随我来,今晚定叫你流连忘返!”那姑娘一边说着,一边拨着聚在苏鹤身边的其他姑娘,然后喜滋滋地攀着苏鹤的胳膊挽着他上了二楼一处雅致的秀阁。
越过屏风,楼里的喧嚣总算是将将被掩住。苏鹤坐在精致的红木椅上,望着姑娘为他端茶倒水的殷勤背影,有些不自然地双手交握。那姑娘刚将酒倒好,便猝不及防地扭着纤细的腰肢扑在苏鹤怀中,一只手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游走在苏鹤的衣领脖颈处,温热的气息如水蛇般缠绕在苏鹤的咽喉,那姑娘娇滴滴地说:“公子,这可是花满楼里景致最好的地儿了,你还有什么吩咐,就尽管知会春儿一声。”
春儿。苏鹤心中一顿。她的名字他在来这儿之前便略有耳闻,这姑娘虽说诗词歌赋样样皆蹩脚难言,却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尤其是那双腿修长匀称,笔直雪白,像从画里走出来一般精美,便被清漪的公子哥们戏称为“腿仙春”。除此之外,更是有人传言她的床上功夫十分了得,一抹樱唇便能让男人神魂荡漾,一双巧手便能让男人欲仙欲死,有些人更是一掷千金也要买她春宵一夜。
可惜这样一个美人,却因不通琴律,不悟诗理而难成头牌。只能以色侍人,日日在楼下花枝招展地揽客。不过她也确是花满楼鼎鼎有名的摇钱树,揽客看人又准又狠,每晚由她选中侍奉的客人都肯为她而一散家财。
只是今夜,她怕是要失望了。苏鹤淡淡一笑,虽有些不自在,但终是伸手揽住了春儿的腰肢,然后温润一笑,吐气如兰:“请问姑娘,你们妈妈可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