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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颜二人在塔中缠绵不尽,不觉天光大亮。忽听塔下远远传来呼喊声:“萱儿,你在哪里?”
颜萱听出是母亲的声音,才从沉醉中惊醒,她从李元霸怀中抬起脸来,朝呼喊声传来方向望去,惊道:“哎哟,是我、我娘她寻我们来了。”
李元霸听见喊声,也吓了一跳,顿时跳将起来。颜萱见他神色慌张,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嗔道:“瞧你没出息的样子,听见我娘找来,你脸都白了。你怕甚么呀?”
李元霸腼腆道:“我、我却不是怕,我是担心……”
“咯咯,你又担心什么呢,你怕我娘骂你不成?”颜萱轻轻挽了一下垂散的鬓发,笑盈盈的,在他耳边昵声道:“我娘来了也好,我们一起去见她、她老人家罢。”
李元霸点头道:“好,我去和伯母说,我须送你们母女俩回到栖霞山,然后才……”
颜萱抿了抿唇,问道:“然后怎样?”
李元霸笑道:“然后我们两个一起行走江湖、浪迹天涯。”
颜萱目光中满是期待,只是沉吟道:“你想的倒好,只、只怕我娘不肯答应呢。”
李元霸道:“只要姐姐你愿意就成了。若有你陪我,今后便碰见什么再难的事儿,我也不觉其难了。我想好了,等我将师父所嘱之事办妥,我们便一起回到玄竹谷去......”
颜萱悠然神往,喜道:“你真的想带我一起去那玄竹谷么?”。
不等李元霸回答,颜萱听见母亲呼唤的声音越来越近,便道:“我们快下塔去罢。要不我娘要着急了。”
李元霸突然一把抱住她,道:“萱儿,你别去。”
颜萱将他轻轻推开,嗔道:“我不去,难道你这会子便带我跑了不成?”
李元霸心中一动,笑道:“姐姐若肯随了我去,我们也不必当面跟你娘辞行的。”
颜萱瞪了他一眼,道:“你想叫我和你私奔呀?”
李元霸点点头,突然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激动。
颜萱摇摇头,道:“可是我娘才找见我,我、我岂能说走就走,不告而别。”见李元霸面露忧色,便安慰道:“你放心罢,我既决意跟了你,也须得禀告我娘,请她允许,然后才……”
李元霸道:“你、你娘她不会让你跟我走的,除非、除非......”
颜萱问道:“除非甚么?”
李元霸道:“除非我发誓会娶你。”
颜萱闻言,不禁一呆,急道:“难道你以后不会娶我么?”
李元霸道:“我......”
颜萱咬唇道:“我、我什么我,到现下你、你还推三阻四的……”
李元霸叹道:“萱儿,不是。我、我已出家修行,本不该再有儿女私情……”
颜萱嗔道:“你还说不该!你既知不该,你、你又为甚么那、那样对我……”伸手过来扭他的耳朵。
李元霸双手揽抱住她,笑道:“谁叫你如此美丽动人,我又不是柳下惠,见了你哪能无动于衷呢。”
颜萱道:“哼,你当然不是柳下惠,你是个风流小道士,见一个爱一个……”
李元霸笑道:“我哪有?”凑近她的脸,又要亲她。
颜萱一把将他推开,嗔道:“少来啦,你、你若对我真心,现下便和我一起去跟我娘说……”
李元霸一呆,问道:“去见你娘我说甚么?”
颜萱道:“你须得跟我娘说你会娶我,求她让我跟了你去。”
李元霸心中爱火正炽,当即应道:“好。”
二人携手下了瞭望塔,兴冲冲迎着颜母呼喊声走去,可是才走出十几步,颜萱忽然停下,回头问道:
“等见了我娘,你、你要怎么说?”
李元霸脱口道:“我说伯母,李元霸此生非颜萱不娶。”说着又将她抱住。
颜萱并不推拒,羞涩低眉,轻声道:“你、你当真会这样说么?”
李元霸点点头。
颜萱见他语气诚恳,心中欣喜,深深望了他一眼,忽道:“不如,你先去将马车修好,我自去和娘说。”
李元霸问道:“你要和你娘说甚么?”
颜萱笑道:“我还能说甚么?我便说……”见李元霸笑着看她,又道:“我便说,你、你昨夜欺负我!”说着吃吃一笑。
李元霸惊道:“我、我哪有?”
颜萱伸手扭他的耳朵,嗔道:“哼,还不承认呢。好了,你快修车去是正经。”
跑出几步,又回过头来,笑靥如花,道:“元霸,修好了车,你不许走远了,便在院子里等我......”等李元霸答应了,才转身离去。
李元霸看着颜萱远去的丽影,心中异样,欢喜无限。自去驿站后院找到掌柜的,请来木工师父修理马车。他坐在一边,眼看师父干活,心中忐忑不安,猜想不出颜萱如何去和颜母说。想起自己昨夜被颜母逼迫之下,答应连夜离开颜萱,正要忍痛离去,谁知颜萱醒来跑出客房喊住他,才有了两人缠绵缱眷的一幕。
回味昨夜和颜萱亲昵无间的时光,犹似春梦,不觉沉醉。又想到以后两个一起浪迹天涯,何等逍遥自在,心中遐想万千,早将师父所嘱之事抛至脑后。
正自出神,忽听身后一道低沉声音道:“小子,发什么呆呢?”
李元霸闻声回头看去,不觉惊愕,原来是恩师牧道人到了。他一见之下,跑上前跪叩在地,讶道:“师父,你、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哼,我再不来,你小子任性妄为,不知胡闹到几时。”
“师父,弟子不敢。”
牧道人见他仍跪不起,手拈白须,轻喝:“还跪着做甚么,还不快起来。”
李元霸应声:“是。”心中嘀咕:“恩师突然出现,定有什么大事要办。”却不敢多问,垂手而立。
牧道人看着他,突然叹道:“唉,总是你小子情缘难舍,你自下了江南,艳遇不断,儿女情长,早把修行干世之志抛到九霄云外。”
李元霸闻言大惊,心想恩师莫非已知我和颜萱恋情,忙道:“师父教诲,弟子无时敢忘。”
“你既不忘,如何为师嘱托之事,至今迟迟未办?”
“师父,我......”
牧道人道:“废话少说,不必辩解,你随我来!”说着转身走出驿站。
李元霸起身随去。忽想起自己在等颜萱的消息,走了几步,不觉停步回头,望了几眼。
又见牧道人已疾行而去,一狠心,转身也奔出驿站。牧道人一出驿站,便往北行出二三十里,来了一处树荫底下才停下。李元霸随后跟来。
牧道人负手而立,待李元霸走近。
“你可知为师我今日来此寻你的缘故?”
“请恩师明示。”
“元霸,你听好了。你为我牧某弟子,江湖上已有人传。若非爱你天纵奇才,我也不打破从来不收弟子的惯例。你既身为我徒,我岂能坐视你沉湎于儿女之情?你资质固然不错,可惜生性惫懒,我也早知,故将你逐出山门,令你吃些苦头,方知世事艰难,江湖险恶,人行其中,切不可掉以轻心。你出来三年,至今毫发未损,也算江湖奇闻了。”
伸手过来,往李元霸身上一指,便有一股无形之力罩起,令李元霸无法动弹。又用指轻轻在他肩上一点,已知他内力修为深浅,顿时怒道:“好小子!总算你在玄竹谷中学会了龟息功,只是你自出了谷中,居然没有多少长进。如此下去,不要说枉为我牧某弟子,便是邵王二人,他们地下有知,也以你为弟子而自惭也。”
李元霸慌忙跪下,道:“弟子惰于练功,已知己过,请恩师饶恕。”
“哼,你懒惰成性,我现下也不来惩罚你。你如此萎靡不振,日后行走江湖,自有苦头吃,到时也是你咎由自取。”
“多谢恩师宽容之恩。”
牧道人忽然微微一笑,道:“我也知你少年情怀,正陷儿女情中,虽然当日邵拐子托孤于你,你也不可因此荒废愫志。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昨夜你答应佛生师太之事,须得践诺才是。”
李元霸听牧道人如此说,心中暗暗叫苦:“原来这个老道儿什么都知道。”不知如何是好。
“哼,你小子莫要心中嘀咕,你肚里有几条虫,我还不清楚?你听着,我正有一事须你去办。”
“弟子谨听师命。”
“你须即日起程,前往洛阳,代我拜访楚公杨玄感杨恩公,将此信交给他。”说着把一封信递到李元霸眼前。
李元霸接过来看,见上面写有几个字:“洛阳楚公府杨恩公亲启”。
“本来我要亲自前往,只因另有事须往东海去,此事你便替我办罢。”
“是。弟子遵命。”
“还有,江湖风传《玄武秘笈》之事……”
“禀告恩师,我在扬州周公馆,听黄龙教李密亲口说秘籍已在他手中。”
“哈哈,李密这个黑小子使的诡计你也相信。玄武秘籍岂是他能拿到手的?”
“可是我亲眼看见他拿出一书,上有字样……”
“既为奇书秘笈,岂是轻易可得?那书是伪造的。”
“那么,秘籍究竟在哪里?”
“你过来……”
李元霸附耳过来,只听牧道人轻声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杖中龟蛇二物,便有秘笈之象。”
李元霸闻言大惊,失声道:“啊,原来如此!”
牧道人又道:“只是,我至今也弄不明白,龟蛇二物身上又隐藏甚么玄妙……”
李元霸想起龟蛇身上种种神奇形迹,不由得将信将疑。
“你以后行走江湖,半步不能离了龟蛇二物,须时时关注,细心观察。此中玄妙,到时自然有分晓。”
“是。”
“好了。我知你心中挂着颜家母女二人,她们回栖霞山行程,我自会安排护送,你就放心去吧。”
李元霸听见牧道人答应照顾颜萱母女二人,心中一块石头才落地。
牧道人看着他,面露慈爱之意,叮嘱道:“元霸,情缘自有定数,有缘人自会再见。你要记住,人生如梦,诸业皆空,修行人万事不必萦系于怀!此去洛阳,一切你须小心!我去了。”
李元霸蓦感恩师关切,眼泪欲下,伏身而拜。一抬头,不见了牧道人踪影。
他知牧道人行事慎密稳妥,他既答应照顾颜萱母女,定然无事,不必担忧。心中虽然伤感,可是事已至此,也只有听从师命。自己先去洛阳送信,待此事一了,再往栖霞山寻颜萱去。如此一想,心中略定,当即起身向洛阳方向而去。
当日他走了四五十里路,来到长江边上,渡船过江,直往临淮而去。雇了一匹驿马,日夜兼程。此马虽不比青骢马神骏,可是行脚甚快,不几日便到了淮水边上的临淮城。上了通济渠,雇船往西而行。在水上行船五天五夜,才到了宋城。
他坐船坐得气闷,到了宋城,便跳上岸去。就便找了一家酒肆,叫来几碟地方菜肴下酒。
一路之上,他心中对颜萱思念不已,无可消解,直到上了岸,才开怀畅饮。喝了大半斤酒下肚,不觉便有些酒意了。
酒足饭饱,拿出一片金叶来结账,酒家竟无钱找还。他哈哈一笑,将一片金叶扔下,说道:“不要找了。那些剩下的金子便作酒钱存在你这里。下回小爷我、我还来喝你的酒……”说到后面,舌头已有些结了。
酒家陪笑道:“道爷放心,小的先把酒钱替你存着。小点虽然本小利薄,可是也远近有名。道爷可记住小的字号,随时来到这里,小的都有好酒好菜上来。”手指自己店外飘扬的酒旗。李元霸斜睨看去,只见酒旗上面写有“闻香下船”四个金字。
“哈哈,好,好!改日小爷我回头还喝、喝你‘闻香下船’酒……”说着,摇摇摆摆的,走出酒肆。
“好咧,道爷,小的不远送了,你可走好!”
李元霸走上道路,已近傍晚。临风一吹,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仰头一看,见明月已挂柳梢头。沿着运河左岸道路,信步而行。
正行之间,忽见一匹赤色之马远远飞驰而来。只见马上之人身穿白衣,一转眼,纵马从自己身边一掠而过。
心道:“好神骏的马,却和青骢马不相上下。”不禁停步而望。这时插在腰后的玄竹杖中有异动,他却未察觉。
正自望尘而叹,忽然身边又驰过几匹快马,惊得他往道旁闪开。一个趔趄,退后几步,摔倒在地。坐在地上,忍不住骂了几句。
又见四五匹马从道上驰过,也朝赤色之马后尘奔去,似在追赶赤色之马。见这后面追来的马上之人皆蒙面黑衣,心中疑惑。摔了一交,酒醒了一半,一跃而起,快步追去。
他脚下加快,用了半柱香功夫才追上了那些马匹。只见赤色之马远远跑在前头,只往北面而去。他心中好奇,也跟了过去。不一会,眼前出现一片空旷之地,原来到了一处荒原之上。他潜近去,躲在一棵大树后面。
只见骑在赤色马上的白衣人,跳下鞍来,缓步走到一块空地之上。其时明月之夜,凉风拂拂,吹起白衣人的头巾。月光之下,只见长发之下,一张俏脸罩了面纱,露出一双大眼睛,黑亮有神。原来白衣人竟是一个蒙面女郎。
那些追赶她的马匹,足有九骑之多。九个蒙面黑衣人见女郎下马,却不敢贸然走近,远远的勒马散开,将白衣女郎团团围住。
只听白衣女郎,一转身,顾盼有时,咯咯一笑,忽然娇声道:
“哎哟,你们都不可过来!我先问一句,你们这几天一路老是跟在我后头,究竟想做甚么?”回眸之际,伴着笑声,更兼语气媚丝入骨,令人听了不禁心神摇动。
九个蒙面黑衣人骑在马上,都不作声。
白衣女郎又道:“你们都哑巴了麽?我问你们呢,你们听见没有?你们几个老跟着人家作甚么!”一跺脚,两手叉腰,一副天真娇憨的样子。
蒙面黑衣人中,每人手中皆持有兵器,其中一人发出一声冷笑,缓缓道:
“王蝉儿,这一路来,我们也知你跟你那惯会欺世盗名的伪君子父亲一样诡计多端,你也不用这样装模作样了,趁早将你身上的半部玄武秘笈拿出,也省得我们动手。”
又有一黑衣人喊道:“你这心狠手辣的鬼丫头!我们兄弟几个跟踪你七天七夜,已有四个兄弟死在你手上。如今你还想逃往哪里?快把秘笈拿出,待会再和你算算这一笔血账!”
李元霸一听到这些话,不禁大吃一惊。心道:“原来这个白衣女郎竟是王蝉儿。”心中又惊又喜。又想自己不用再去找她了,等会便将白羽扇戒给了她了事。她也算自己的小师妹,现下孤身受敌,须得暗中相助她。
王蝉儿又是咯咯一笑,娇道:“你们追我又有甚么用,我都说了,我没有什么秘笈在身,你们偏偏不信!难道定要我将身上衣裳全脱了,让你们瞧清楚了,你们才肯信么?”
忽然叹了一口气,咬唇道:“好罢,你们既不信我,我便一件件脱了衣裳给你们看……”说着双手高举过头,将顶上的头簪一把拔出,一头长发顿时散开,飘垂肩上。
九个蒙面黑衣人听她竟如此说,大出意外,一阵骚动,都拿眼望她。
王蝉儿俏立风中,一袭白衣,连着黑发,飘飘若仙。只见她缓缓转过身去,低下头去,动手将衣带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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