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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站在沙盘边上高大挺拔脸色还有些苍白的陈修。
龙行虎步走至近前,拱手:“老夫见过陈将军。”
陈修忙伸手一扶,没让人真的朝自己弯下腰,“晚辈陈修,不敢当老将军这一拜。”伸手作引,“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去了一边喝茶,小安要过去伺候沏茶,李孑过去直接把他给挤走了,自己凑到两人旁边的座位上坐下,“不止我可否也来听听?”
陈修看她问是这么问,在凳子上倒是坐得比谁都牢靠,忍不住勾了勾唇,眼底划过一抹笑意,点点头,“自然可以。”
移开目光看向对面的李怀,语气多了一分恭谨,“方才晚辈听老将军一席话,想来对北周铁骑很是了解,更是对北周七皇子萧成玦知之甚详。想来老将军也与北周交战过数次,不瞒老将军,”陈修面上泛起一抹苦笑,“那边境朔方城,就是在晚辈手中丢的。适才听老将军字字珠玑,还请不吝赐教。晚辈,做梦亦想把朔方城重新夺回来。”
李孑倒茶的手微顿。
陈修一贯面上不显,她从最开始见到这个人,就知道这是一位极内敛的人。
却忘了,一般这种性格的人,一旦有了执念,这股执念也会被他深深压在心底。
而朔方城,就是陈修的执念。
这人在见自己的时候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可见隐藏地有多好了。
李孑打心里觉着,要不是因为听了李怀老将军刚刚那一席话,恐怕陈修还会把这道念想瞒得紧紧的,有朝一日自己去想办法一雪前耻。
“需要时间。”李怀没有模棱两可,直接一锤定音道,“仅凭现如今漠北军的实力,只能够把北周暂时打退,要想夺回边境七城,这些人远远不够。不只人不够,武备不够,粮食亦不够。现如今漠北军没有朝廷任何支援,这一切都需要我们自力更生。兵招来了,也无法立刻上战场,那纯属拜拜填人命,训练同样需要时间。”
“城将军,”李怀叹了口气,“在夺城之事上,万万不能心急。老夫现如今给你们说说我的想法吧。”
李孑和陈修同时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就听李怀道:“用兵护民,以民养兵。厚道招英才,练兵勿松懈。”
两人齐齐若有所思。
“老夫言尽于此,你们两个好好想想。”
大帐里只剩下两人,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
小安站在帐外往里面偷偷瞄了好几眼,纠结着不知道能不能进去提醒两人一声该用饭了。
良久,才听到自家大人的声音传出来,“小安,去取中饭吧。”
“哎!”小少年这才心满意足地跑去火头营了。
账内。
李孑磕磕绊绊地安慰:“陈大哥,朔方城失守,并不是你的错,更别说其他六城,那都是我的注意。”
“我听林逸提起,要不是你杀伐果断,一举杀光了漠北军中的蛀虫,恐怕连这剩下的四万将士都没有活命机会。”
“非我之错,但是我之过。”陈修说着轻笑了一声,“阿孑,这是我这辈子经历的第一场失败。就算所有人都告诉我这不是我的错,但我还是过不去。”
李孑觉得他这会还不如不笑。
“我们肯定能把边境七城夺回来的。”
陈修看着李孑一脸自信的模样,心头那股自从失守朔方城的憋闷感散去一些,重重点了两下头,“嗯,我相信漠北军,也相信那些老当益壮的前辈们,更相信把漠北军训练成这般优秀的阿孑。”
李孑听得有些不自在地调整了下坐姿:“陈大哥,你这么说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认真想了想,”陈修喝了一口凉透的茶,入口苦涩却让大脑为之一清,“刚才那位前辈说的很有见地,是我心里有些焦急了。”
李孑赞同,“的确不能心急。”
“阿孑,那位老将军是你招揽来的吗?”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良久,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还有军营中这段时间新进的那些将士,我看得出来,他们都是骁勇善战的好儿郎。”
看出李孑表情有些犹豫,陈修又添一句道:“阿孑要是为难,亦可不说。”
李孑确实有些为难。
陈修是个极聪明的人,谎话是绝对不能用来糊弄这位的,她也不屑说谎。
但她要怎么解释这些将士是原先的四字军。
这其中势必要牵扯到她和团子的身份。
而陈修一旦知道了自己和团子的身份,很快就能想通自己如今做这一切的目的。
那是在和朝廷对着干。
做的是一件狂妄嚣张得能捅破天的事。
他们现如今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把北周铁骑赶出中秦。
但等到这件事完成之后呢?
她不敢保证自己和陈修还能在同一个立场上。
要知道,不同于她和团子,陈修还有家人,他的家人还在朝廷为官。
“阿孑不想说,那我就再也······”
不问了三个字还没出口,李孑定定看了像陈修,神色间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们是四字军。”
“四字军?”陈修愣了好一会,才反映过来这三个字的含义。
“四字军!”陈修下意识坐的更直,“他们为什么会······是因为你吗?”
李孑心道了一声果然。
脑子转的真快!
她点点头,承认,“是。”
“你和四字军,是什么关系?”陈修第一时间想到这个问题,脱口问出来后才察觉到自己语气中有些质问的味道,忙跟着补救,“阿孑,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孑开口截断了他的话,“没事,陈大哥,我明白。至于我跟四字军的关系,因为我姓李啊!”
“李?”
“你是信国公府的人?”
“可信国公府一府不都?”
后面的话陈修没能说下去,但李孑也知道他的意思。
但这个问题到现在,还是她心头的一个谜。
只能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活下来。”
“阿孑是李家旁支的女儿?”
“不是,”李孑再次摇摇头,“我是信国公府二小姐。”
“二小姐?”陈修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可我跟李钺,也就是信国公府世子生前是从小玩到大的挚友,跟信国公府大小姐也就是已逝的皇后娘娘在进宫前也是以姐弟相称,可我从来没有听他们说过,他们还有一个妹妹。”
李孑抿了口茶。
这话她在商河口中听过一次。
现在在陈修这里又听了一次。
她现在更有点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信国公府二小姐了!
可以,能给自己答案的,都不在人世了。
想到这就头痛。
“那团子他,”越过这个疑惑,陈修又猛然想到一个可能,“团子叫你你姨姨,那他是······”
心头一个想法越发清晰,让他止不住地心跳迅速加快起来。
马甲这下全别扒下来了!
李孑在心里叹了口气,“陈大哥没猜错,他的确是姐姐的亲儿子。”
陈修脑袋一懵,只觉得耳边轰隆作响,只把他劈得五内俱焚。
但在震惊过后,忍不住笑道:“真好。”
娘娘的血脉还活着,真好!
李孑轻轻敲了下桌子,把陈修的思绪拉回来,“陈大哥,你问完你想问的了,我也有一个问题。”
“问吧。”
“和你交手,刺伤你的人,是周煜?”
“是,阿孑怎么会知晓?”陈修好奇道,“我记得自己从没透露过。”
“那件染上香气的衣服。这世上只有一种香气别人能闻到,只有我闻不到。那衣服上的御螟香,告诉了我伤你的人是谁。陈大哥,周煜是周太师府公子,你们为何会对上?”
“为了一件滔天大案。”陈修说道这里,深深看了李孑一眼,“信国公府谋逆一案。我一直在查,是谁颠倒了忠佞,枉顾了那么多条性命。还信国公府一个公道,这是这几年来,我一直在做的事。”
对上李孑有些怔忪的表情,陈修顿了顿,又道:“阿孑,信国公府还有一个人活着。”
“谁?”
“燕明长公主的驸马,李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