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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入魔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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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隍庙外的街道一片寂静,空旷的广场上映着秋日的明亮却不温暖的阳光,不见了往日的繁华。

    史赤豹带来的缇骑已经将周围清理干净,身披官服的缇骑们头戴乌纱,各自握住手中的直刀,眼神冰冷而肃杀。

    苏彻站在城隍庙门口,微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抬步走入这城隍庙中。

    此地的大体格局,同山阴县的那座相差无几。

    唯一不同的,便是此地隐隐约约能够感感受到的一丝丝法力。

    山阴县城隍许久之前便被玄山老怪所诛灭,庙宇虽在,但不过是一座无主的空壳罢了。

    天安县的城隍还在位,一入城隍庙,苏彻便感觉到了此地对于自己的排斥。

    神魂也好,灵觉也好,就好像陷入泥潭之中,干什么都不痛快。

    果然是凛凛神威。

    苏彻明白,这不是那位城隍有意针对自己,实在是神道修行便是如此的排他。

    在这城隍庙内,就好像是城隍独有的“神国”,或者说“界域”,任何强行进入的此地的力量都会引来反击。

    上次路过这城隍庙,苏彻并没有亲自进来看看,走进来之后才发现,这城隍庙内种着一株三四人才能合抱的硕大桃树,其叶若盖,在这秋日也是青翠欲滴。

    桃树下面,站着一位身穿官服的男子,他看上去四十余岁,手持笏板,一副要去上朝的样子。

    “苏理刑。”

    此人双目之中尽是金色的光芒,周身弥漫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我们见过吗?”

    “勉强算是见过,我那日去灭几个尸妖,路上曾经见过理刑一面。”

    果然是他。

    “那倒是苏某眼神不好,没有看见尊神。”

    “苏理刑灵觉敏锐,在六品之中算是厉害的了。”

    天安县城隍嘴角带着笑意。

    “玄门中人修行到了四品,除了可以凭虚御风,直入天罡之外的域外虚空,还能够根据自我掌握的法则,形成独特的法域,以自我之法代替扭曲天地之法,所谓天人相搏便在于此。”

    那城隍接着说道:“而神道入门之初,就是要依托天地之间本有的法则辗转腾挪。我身为天安县城隍,这天安县便等于是我的法域,我便是这一方天地,苏理刑察觉不到我是正常的。”

    “好一个我便是这方天地,”苏彻由衷地赞了一句:“城隍好气度。”

    “天安县连接建康与慈州,来往的一时之杰中能与苏理刑相比的也不多。”

    苏彻看着眼前的这位城隍,谈吐儒雅,神光堂皇,若非史赤豹讲明这位入魔已深,苏彻是绝不相信这位已经入魔。

    “此地不是交谈之所,能否请苏理刑移步?”

    说着,城隍指了指身后的那棵桃树。

    他法力催动,桃树前方放出毫光阵阵,隐隐现出一座门户。

    “那就唐突了。”

    苏彻迈开步子,直入这毫光之中。

    阵阵霓光之下,是一座气度恢弘的府邸。门口两头石狮狰狞,手中把玩的不是绣球,而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恶鬼。

    府邸之上,挂着一个“天安方伯”四个字的牌匾。

    这里便是县城隍的“神国”,当然,以这位修为,尚撑不起所谓的神国,或者说用“神祠”二字加以形容更为准确。

    此地之内便是这位天安县城隍所掌握的领域。

    介于真幻之间。

    苏彻迈足此地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里同青帝宝苑之中的神禁颇有相似之处。

    但是还有一点不同,至于那一点不同在哪里,一时半会也想不清楚。

    “参见方伯。”

    一进宅邸,便有六位鬼使一字排开,上前行礼。

    “苏理刑,这便是我座下的六部鬼使。”

    天安城隍微微一笑。

    “我法力低微,见笑了。”

    苏彻抬手向这几位一礼。

    他曾经听说那位都城隍,也就是建康城隍麾下有鬼臣近百,近乎于一位在世幽君。

    可见这麾下多少也跟神祇的修为高低有关。

    “城隍泽被万民,不能以修为高低论之。”

    “听闻苏理刑过去是恶少做派,今日一观可是有豪侠之风。”天安城隍看着苏彻:“理刑,真是好胆量。”

    一切尽在不言中。

    “城隍何出此言?”

    “在下入魔之事,恐怕已经为人所知,即便这样,理刑也敢入我神祠之中,可见胆魄非凡。”

    他言语之中对苏彻似乎颇为认可:“当然,若无有手段,这些也不过是莽撞,但我相信理刑的手段。”

    “哦?”

    “能够灭杀饿鬼道出来的六品高手,绝非等闲人物。”

    他也知道自己当日在同德楼前的事情了。

    传闻正神在自己属地之内皆有天听地视之能,果然是神威莫测。

    “理刑放心,我虽入魔,却也是社稷正神。理刑出手截杀那些荒丑恶物,也算是一件快事。”天安县城隍豪爽一笑:“正好舍下备好薄酒,有道是相请不如偶遇,请。”

    “请。”

    神祠的正堂之上,果然摆下酒席,五味八珍,一应俱全。

    “修行人讲究食气长生,这几样皆是我自家调养出来灵种,滋味与人间略有不同。”

    城隍大马金刀坐下,苏彻也不跟他客气,跟着坐在了席面上。

    “苏某这里冒昧问一句,这一桌酒席,恐怕不是为苏某摆下的吧?”

    这位城隍便是有天听地视的本领,恐怕也预料不到自己会上门来,这一桌酒倒像是有几分断头饭的意思。

    “人言苏公子是建康纨绔,若是建康纨绔皆是如此,那我大梁混一寰宇或许真是指日可待。不错,这一桌酒,是某为自己摆的。”

    城隍自斟自饮一杯,双目神光如电望向苏彻。

    “苏公子,可知道我是何时成的本地城隍?”

    “这点确实不知。”

    苏彻当然知道这位出身如何,只是现在觉得没必要拿出来论。

    因为这位确实是身份特殊。

    “当年前朝无道,大梁太祖皇帝以远支宗室兴兵,我从军在列,大小数十战,野战则陷阵,攻城则先登,不敢说所向披靡,却也是舍却一条性命。”

    这一位是实打实的战殁忠臣,当年大梁攻取慈州,这位城隍便是先锋之一。

    “我当年为人豪勇,不善交际,为奸人暗算,领兵三千东入慈州,为敌军所围,死不能说是壮烈,却也是尽心于国家。”

    苏彻见到过相关记录,这位当年因为派系问题,被主帅嫉恨,有意令其送死。在天安县城外陷入重围,最终还是叫他溃围而出,令残部回转大营。

    死后收敛尸身,不算刀创外伤,仅仅捡出的箭头便有三斤。

    一句尽心于国实在是不足以说明这位的壮烈。

    “当年太祖皇帝感念我一点功绩,开国后封我为本县城隍,自问在任上也算是尽心尽力,自开国至今这几百年来,不敢说夙兴夜寐,却也是不辞劳苦。”

    这位城隍又饮一口杯中之酒。

    这位天安城隍的确如他所说,根红苗正不讲,这几百年来在缇骑的档案中确实也没有什么劣迹。

    “唉,有时长梦未醒,耳边仿佛依旧能听到当年的鼓角争鸣。”城隍言语中颇见慷慨:“苏理刑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要入魔?”

    “我以为入魔二字不算恰当,”苏彻看着眼前之神:“放到城隍身上,或许用求魔二字更合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