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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若溪虽向来行事我行我素,但是对于这种暗中调查心中多少有些觉得不够光明磊落,所以每次在独自观察寻找线索和进一步行动的机遇时,内心都有一些忐忑,觉得仿佛身后有一双眼睛在角落里悄悄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自从那日掌握了进入太后寝室的秘诀,浣若溪就一直在继续寻找机会能再去一探究竟,终于这一天到了。这一日太后屏退所有人,只单单留下锦阳在一旁服侍,并且交待不要有人去打扰。其余的嬷嬷和婢女一见有这等可以偷懒的机会,都逃的远远的去休息闲聊消磨时光了,只有浣若溪,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先是随众人一同来到日常筹备各项琐事的旁厅,有一打没一搭的跟众人闲聊,但心思却不在聊天的内容上,往往是别人问她个三五句,她胡乱的答出一句来,众人只当她是新来的还不熟悉,所以也没有往心里去。
见众人聊的乏了,有的抻着懒腰似要犯困,还有的建议说要支上牌搭子耍上几局,但终因不知道太后要跟锦阳谈什么谈多久而不敢太过随便。
浣若溪此时却是也假装无聊倦怠的站起来,说要出去走走解解乏,见没有人理她,于是放心大胆的走了出来。但是她也不敢直奔太后寝室,怕惹人怀疑,只是假装的在芳华宫里随意走动,似是漫不经心,实则绕来绕去来到了目标附近。
越接近目的地,浣若溪越紧张,心跳的似乎都要抑制住呼吸一般。上次来探寝室,因为是漫无目标的一步行动,主要的精力放在的如何进入,如何躲避他人,如若被发现该如何推诿上,但这次她冥冥中感觉自己就要发现什么真相了,所以远比上次更加小心和恐慌,她怕这里还依然没有收获,那么她实在就对这位看起来近乎完美的太后无从调查了。
心头似有灼烧一般难耐,浣若溪“闲庭信步”的来到寝室门口,烛台静静伫立,水塔潺潺不休,一路顺畅,除了刚刚看见的一个修剪园林的内侍跟她打招呼差一点吓的她跌倒以外,没有什么意外。
她又稳了稳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里猜测着这锁着的寝室里边会有什么秘密,或许什么都没有,那自己会不会更加失望?接下来该如何查探?如果有,会是什么?给先皇下毒的证据?这等要人性命要国倾覆的东西大概早就不见了踪迹!有关父亲的蛛丝马迹?父亲一个微小的御厨,如何能在太后寝室留下痕迹?那还会有什么值得让太后上锁的呢?
浣若溪已经开始动摇了,这扇门一旦打开,如果被人发现,拼进去的就是自己的性命,如果里边没有什么线索,拼进去的就是自己的心力,一扇房门,此刻在浣若溪的眼中变的犹如磨盘一样沉重。
但这些焦虑,这些不安,终究没能阻拦一个想要得知真相为父洗冤的战士,浣若溪努力控制恐惧带来的颤抖,伸出手去扭转水塔的顶层。“咔嗒”一种榫卯相扣的胜利感,一把闪着光亮的黄铜钥匙显露出来。浣若溪拿起钥匙,轻轻的拨弄门锁,门开了。
这一厢,锦阳正坐在太后对面啜泣着。
她本以为太后忽然看中了浣若溪,是要培养成一个新的公主然后去南粤和亲,也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从未把浣若溪当成对手和敌人,而是耐心的教导她每一件差事该如何完成,可直到今天才知道要去南粤和亲的人是自己。
锦阳想不通,自己已经跟了太后十二年了,太后对自己亦主亦母,如今怎么舍得将自己远嫁一个随时可能跟母国发动战争的国家呢?
锦阳不敢问,如若南粤真的与大浦交战,自己尴尬的处境会遭来何等坎坷的命运,太后就没有一丝的怜悯和心软吗?
范太后拉起坐在对面的锦阳的手,眼神里流露出了慈爱和不舍,但言语中却没有半点犹豫:“你自小就在宫中长大,自十岁就跟着我,这宫中的生活最是费神伤脑,到处都是闲言算计,你到了南粤宫中务必要谨言慎行才能保得平安。”
见锦阳低头不语,范太后也明白了她委屈的心思,但是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了。
“你守规矩,识大体,不似新来的若溪那般鲁莽毛糙,而且你跟这我身边这许多年,将你认为义女封为公主前去和亲也更有道理一些,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是如你这等已经深谙宫中生活之道的贵人,到了出嫁的年纪,难道真的是要加入平常人家不成?岂不是也枉费了这许多年哀家对你的栽培?”
锦阳一边嘴角略略牵扯了一下,心想:“什么循规蹈矩,鲁莽毛糙,不过都是宽慰自己,袒护若溪的话罢了。”但是到底这位范太后为何如此偏爱这个浣若溪,锦阳就想不明白了,虽然是贴身服侍了十二年之久,但是眼前这位太后的心思,却不是锦阳能够猜得透的。
锦阳的的确确是一个循规蹈矩不会反抗的性子,自打十岁的时候父母死于战乱,自己被兄长卖入宫中为婢的那天,她就知道自己再没有可依赖的亲人,再无任性的资本了。
她很庆幸自己能被当时的范皇后选中作为贴身婢女,从年少时的粗手粗脚到现在的从容不迫,锦阳没有经历什么坎坷与责罚,一方面是主子赏罚分明,从不任性打骂婢子,另一方面就是锦阳十分懂得察言观色,不行逾越之事,不讲僭越之言,比如此刻,她即便内心忐忑愤懑,面上却还是低眉顺目,不敢有半句怨言。
于是……
嘉晔二年十月,封范太后义女锦阳为顺南公主,择选佳日吉时,前往南粤和亲。
正当锦阳内心翻腾如海水沸腾一般的焦灼时刻,浣若溪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浣若溪站在父亲面前,目瞪口呆而又疑惑不解。噩梦里虚无缥缈的父亲,自己日日思念的父亲,现在全部都被眼前这个俊美,和善的形象所取代,她希望眼前的父亲给她一些启示,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到底这位范太后和父亲之间有着怎样的过往与牵连?为什么自己苦苦探寻,却得到如今的结局?
困惑、紧张、委屈和懊恼统统闯入浣若溪的思绪,让她无法保持平时的警觉和理智,以至于身后的一双眼睛看了她许久,她也未曾察觉。
“我们应该谁先给谁一个解释呢?”那人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