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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被窝
自我记事起,爸爸妈妈忙于工作,我从一周多点就跟着爷爷奶奶吃住,跟爷爷钻一个被窝儿。爷爷的被窝似乎有无穷的魔力,不管我哭的闹的多厉害,只要在爷爷被窝里,天大的委屈也会烟销云散。
爷爷奶奶的卧室靠东侧是一条大土炕,爷爷睡最南边,我紧挨着爷爷睡,爷爷的被子是个大花被子,厚厚的,很暖和,很舒服。
爷爷每天晚上都会在枕头旁边放一本书,一个老花镜,一台收音机,每天晚上躺下后爷爷都会带上老花镜看书,我偎在爷爷被窝里。爷爷看完书后会给我讲故事:历史故事、革命故事、聊斋鬼故事……现在印象最深的是寓言故事《狼来了》,爷爷一边讲一边叮嘱我:要做个诚实的孩子。
小时候家里的电灯开关不是按的,是用一个绳子拉的。爷爷把电灯拉绳接的很长,躺在炕上就能控制电灯的亮和灭。每天晚上睡觉前爷爷都会把接长了的电灯绳压在我的枕头底下,如果停电的话还会在我枕头旁边放一把手电筒。星期天我喜欢赖床,爷爷会把早饭盛好坐在炕头喂我,一边喂还一边逗我,我一边吃饭一边笑,经常惹得奶奶大声喊:“你看看你们爷俩!小的不起床,老的还喂,像什么样子!”
早晨,爷爷会听一会收音机再起床,有时候会教我唱唱歌,唱革命老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东方红》、《北京的金山上红旗飘》、《翻身农奴把歌唱》,这些朗朗上口的革命歌曲我从小就会唱,收音机里的“五福心脑清”广告词我至今还记得。
2003年,爷爷奶奶在村子西边的养殖区盖了三间房,从那以后爷爷奶奶就住在这三间房里,我也跟着住了过去。
搬到养殖区之后,我依然和爷爷钻一个被窝,爷爷的收音机坏了,被奶奶当做废品卖掉了,炕头没了收音机,但是老花镜、书、电灯绳还在。
我渐渐长大,爷爷给我讲的故事少了,也不教我唱歌了,睡前更多的是和我聊天,聊我的学习,聊我的朋友同学,聊他的果树,聊他的羊,聊每天新闻里的国家大事……什么都聊,但从爷爷是嘴里从来没有一个人是坏人!
早晨,我会捅一捅爷爷的腋窝或者肋骨,爷爷很怕痒,稍微捅一下就会有很大的反应,然后接着会说我:“别闹!”我继续捅,爷爷就开始捅我了,我也怕痒,然后被窝里就会传来一老一少的阵阵笑声......
2005年我转学到一所私立小学,开始住校,两周回家一次,回家后还是钻爷爷被窝。小学毕业后我离开了爷爷的被窝,我渐渐长高,一个被窝实在是容不下我和爷爷两个人了。虽然离开了爷爷的被窝,但我还是睡在爷爷旁边,睡前和早晨起床前还是会和爷爷聊天,爷爷是倔脾气,我也是倔脾气,于是被窝里逐渐多了抬杠的声音。每次抬杠奶奶都会说:“一个不服一个,比比看,你爷俩抬杠谁抬得过谁!”每当奶奶这么一说,爷爷都会停止和我争论,每次抬杠赢得都是我。
爷爷腿疼,怕风扇吹,一到夏天,爷爷就会搬到西边屋子的钢丝床上睡。爷爷嫌钢丝床太软,就在床上铺了一块木板,中午我偶尔也会挤在爷爷床上躺一会,跟爷爷抬抬杠,听爷爷讲讲人生哲理。
2013年我参军了,两年多没在爷爷旁边睡过,2016年我第一次休假,重新睡到了爷爷旁边,完全不用担心紧急集合,不用担心有人叫我起来站岗,爷爷的被窝还是那样的熟悉,温馨,安全……
2019年4月28日,回家探亲的我在爷爷身边睡了最后一晚……
2020年5月2日凌晨一点,我从部队赶到家中,慈祥的爷爷躺在了灵堂正中间,爷爷的被窝,再也没有了……